皇帝放下玉玺。
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是啊。”
“最近的事你也知道了,平王刚刚迎了侧妃进门,倒是安王身边,只有安王妃一个,未免太孤单了些。”
“况且如今安王妃还有了身孕,更无法照顾安王。”
皇帝说的理所应当,“朕此举,也是为了安王考虑,都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不好厚此薄彼。”
他是皇帝。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自然无需解释那么多,但对上谢贵妃的眼神,他不自觉便说的多了些。
谢贵妃不言语。
她缓缓跪下,叩头,“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眸光沉沉的看着谢贵妃,眼神发寒,“谢贵妃。”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贵妃跪在地上,再次开口,“请陛下收回成命。”
“谢瑛。”皇帝喊出了谢贵妃的全名,“朕是皇帝。”
他,一言九鼎,何须向旁人解释?
“怎么?你是觉得朕连给安王赐个侧妃的权利都没有?”
谢贵妃终于起身,抬眸看他,表情微有些复杂的说:“陛下。”
“臣妾就阿昭一个侄女。陛下当真要看着我谢氏女,全都为人妾室吗?”
谢贵妃眼圈泛红,眼里带着几分脆弱,表情却十分倔强。
早前,谢贵妃是定了一门亲事的,后来因缘际会才入了宫。
虽然这一典型谢贵妃与皇帝都心知肚明,但提及此事却还是需要一定的技巧。
若是一个不慎,就会让陛下觉得谢贵妃有怨言,那必定会起到反效果。
毕竟当初让谢贵妃入宫的决定就是陛下做的。
谢贵妃正是深谙这一点,才在倔强的表情下藏着些些“脆弱”,让皇帝觉得她并非心有怨言。
跟枕边人耍弄这样的心机,谢贵妃却没有丝毫犹豫。
甚至这是她来之前深思熟虑定下的计划。
皇帝眼神
微闪,看着谢贵妃的表情微微有些复杂。
好一会儿才说:“怎么?谢贵妃对当年入宫一事不满?”
那可就不是对入宫不满。
而是对他这个皇帝不满意。
“当年入宫一事,是臣妾亲自点了头的,臣妾自无不满。”谢贵妃道:“臣妾恋慕陛下,愿意入宫。”
“可阿昭与流儿并无感情,臣妾实在……还请陛下怜惜。”
谢贵妃再次俯身叩了下去。
身形单薄,但就算是跪着,背脊也挺的笔直。
皇帝看着谢贵妃,沉默良久,才语气有些飘忽的说:“那爱妃以为,都城哪家姑娘适合赐给流儿做侧妃?”
“朕总不好厚此薄彼的。”
谢贵妃听的直想笑。
好一个不好厚此薄彼!
厚此薄彼了这许多年,如今倒来句不想,若真想公平,怎的不将平王发配在外十年?
偏生在这样的事情上想到了“公平”,当真可笑。
可纵使心里再瞧不上,谢贵妃面上也需得保持恭敬。
她道:“陛下,容臣妾说一句僭越的话。”
“流儿在苍国为质十年,臣妾对他的喜好也不甚清楚。”
“既是做他的侧妃,总要他自己喜欢才是。”
“因为臣妾想着,不妨等流儿归京,问问他的意思。”
她提及“为质”就是想提醒皇帝。
这是对晏江流的亏欠。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呵。”
“爱妃都如此说了,那此事便暂且搁置。”
谢贵妃一口气还没落下,就听皇帝再次开口道:“不过……”
“侧妃可以先不赐,但多几个人伺候总是要的。”
谢贵妃张了张嘴,还要再说,皇帝已经摆了摆手,态度坚决道:“康福海,再从宫里挑些人去安王府,务必好生伺候好安王与安王妃。”
皇帝一言九鼎。
已经出口的
话,与没来得及落下玉玺的圣旨到底有些分别。
况且只是宫人,谢贵妃便也没再说话。
她也相信宋芙能处理好此事。
……
安王府。
宋芙人在家中坐,人从天上来。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前些日子陛下刚刚赐了那么多人来,如今才过去没多久,便又赐了一群人来。
宋芙看着都有些无奈。
不知道陛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还没放弃对安王府的探查,所以多赐些人来准备将安王府掘地三尺?
但不管如何,这些人仍是要安置。
有了上次的经验,宋芙再让春柳安排这些人时便显得很得心应手。
宋芙则连面都没露,就与谢昭在书房里看账本。
但没一会儿,春柳便表情有些复杂的进了门,低声说:“王妃,这些人似乎……有点不一样。”
宋芙在百忙之中抬了眸,问:“怎么不一样?”
“这些人还会与奴婢提要求,说想去王爷的书房等地伺候。”
甚至有的还十分嚣张的说什么,要来王爷与王妃屋里伺候。
王爷虽不在京中,但这意思简直太明显了!
不过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到春柳,春柳三言两语便驳回了这些人的念头,只心里到底起了疑。
“奴婢留了心思,悄悄让人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陛下有意让王爷在这些人里面挑几个贴身伺候的人。”
春柳的声音逐渐变低。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用这样的事来烦自家王妃。
毕竟自家王妃如今还怀着孕,正是该安心休养的时候。
可这么多女子,来者不善,明摆着冲着王爷来的。
春柳觉得还是应当告诉自家王妃,王妃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
谢昭比宋芙先有反应,她微微蹙眉,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话。
毕竟
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明显是陛下。
若她说什么,传出去只会显得她对陛下不满。
到时无论是她还是安王妃,谢家乃至于宫中的谢贵妃都会被牵连。
宋芙则显得镇定许多。
她道:“先随意安置着,不急。”
想必最近那些人应当会安分些的,既然是冲着晏江流来的,真正的大戏开场怎么也会等正主回来。
如今便是想做什么,那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属实没趣。
宋芙顿了顿,又叮嘱道:“还是如从前一般,这些人闲逛可以,但若是进重要地方,必须叫人盯好。”
这些人虽是陛下赐的。
但她一个都信不过!
“另外,再将这些人的来历与性子都打听清楚,记下来给我。”
宋芙道。
春柳看宋芙这般沉稳,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下,应了一声是,这才退下。
谢昭这才出声安抚,“表嫂,你不要太担心,据我所知,表兄的心里眼里都只你一个!”
她言辞凿凿,眼里还带着些许揶揄。
毕竟当初她还不认识宋芙的时候,便得了晏江流的交代。
好生照顾宋芙。
宋芙脸颊微红,面上的表情缓和几分,对着谢昭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我知道。”
“所以我才更要做些什么,总不能让王爷一个人顶在前面。”
从她认识晏江流那日起,她就不是什么等待着被人救赎之人。
她一向是主动出击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谢昭连连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道:“表兄能得表嫂为妻,当真是运气太好。”
“若我是男子,也想娶表嫂为妻呢!”
……
恭亲王府。
宁景瑞那日没急着见宋琅,反而让宋琅等了许久,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在恭亲王府眼中,无疑代表了宁景瑞并无与宋家亲近之意。
当日这
个消息隐瞒的不错,宁景瑞特意嘱咐了人没告诉宋芷。
但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宁景瑞正在养伤,宋芷便委委屈屈的进了门,“瑞儿!”
便是对着自己的儿子,宋芷的声音也难掩哀怨,简单的两个字被她喊出了山路十八弯的味道。
宁景瑞微微蹙眉。
宋芷继续说:“我听说你前几日晾了你舅舅许久?瑞儿,你可只那一个舅舅。”
“娘亲舅大,除了我,你舅舅便是你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
宁景瑞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宋芷。
倒是叫宋芷莫名有点心虚,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母亲。”宁景瑞说:“我与父亲被流放时,我怎没见舅舅?”
宋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神情微有些懊恼。
“你舅舅他向来不得你外祖父喜欢,你也是知道的。”
“母亲。”宁景瑞打断宋芷的话,显然不想提这个问题,而是道:“父亲可有消息了?”
宋芷忙说:“有些消息。”
宁景瑞眼里闪过一道锐光,立刻坐直了些身体,等着宋芷的下文。
宋芷说:“义母命人打听过,说是张家出事那些日子,的确曾有人去祭拜过你曾祖母。”
“你父亲对你曾祖母情深义重,我猜去祭拜之人定是你父亲!”
“只是到了现在,仍不知道你父亲在何处。”
“义父说,兴许你父亲如今还在都城之中也不一定。”
宁景瑞将张家视为仇敌,刚进京城自然就听说了张家的惨案。
他只觉大快人心!
便是张家没出事,他如今回了京城也不可能让张家人好过。
倏地,他想到什么。
看着宋芷好似漫不经心一般道:“张家出了事,也不知妹妹如今怎样了。”
“若张家的事当真是父亲所为,想必父亲不会为难妹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