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说着，看宋云华的表情并不好，态度稍微软和了些。
“华儿。”
她拉了拉宋云华的手，宋云华抿唇不语，表情有些倔强的与柳氏对视。
柳氏轻轻叹息一声，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咱们不是那等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人家，可来往交际时，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你先前与安王的事，京城中人都知道。还能寻到顾家这样的亲事，已是烧了高香。”
“若你在这个时候再退亲，你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莫非你当真要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子不成？”
柳氏说着，拉着地上的宋云华起身。
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这才拉着她的手说：“你素来要强，这我知道。”
“女子嫁人之后便是另一番天地，且不说宋芙，便是宋云依……”
“莫非你想嫁的比她还差？”
宋云华不假思索道：“不可能！”
她决不允许输给宋云依那个小娘生的庶女。
柳氏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些，“所以，顾璋就是你如今最好的选择。”
“他姓顾，只这一点就没人敢轻看。婚后只要你生下嫡子，你管他在外怎么浪荡呢？”
“重要的是你尊贵也有了，体面也有了。待日后平王……”柳氏挤弄了下眉眼，没说的太明白，“到时再得个诰命都不难。”
宋云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觉得母亲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柳氏继续说：“我是你母亲，我还能害你吗？”
宋云华垂眸，斟酌片刻，道：“我听母亲的。”
柳氏顿时笑的更灿烂了些，连连点头，“乖孩子。”
柳氏又安抚了宋云华几句，这才将人送了出去。
宋云华转身回院子，心情有些复杂。
母亲疼她，不会害她的。
她总觉得似乎
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走了没一会儿，她脚步一转，决定再回去与母亲好好聊聊。
可刚走到房门外，就听里面传来母亲身边妈妈的声音，“夫人，那顾家公子实在有些不像话……”
宋云华停下脚步。
柳氏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你懂什么？”
“顾家刚刚帮夫君调动，若现在悔婚，夫君日后在官场上怎么做人？”
“顾璋是不像话，我也心疼华儿，却实在没办法，谁让他姓顾呢？”
“顾家有权有势……”
门外。
宋云华如同冰雕一般，立在原地，后面柳氏说什么她已然听不清。
但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楚。
她被母亲放弃了。
母亲知道，顾璋并非良人，可为了父亲，从不曾与她提过半个字。
甚至还不如……宋芙。
她身边的侍女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却不敢出声。
好一会儿，宋云华默默的转身离开。
侍女连忙跟了上去。
宋云华快步走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一般的说：“谁比顾家更有权势呢……”
——
皇宫。
养心殿。
宋安伏跪于地上，只觉背后一片冷意，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
他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
许久。
他才听皇帝的声音响起，“所以，宋爱卿的意思是，那冶炼精盐的法子，原不是你的？”
宋安闭了闭眼，沉声应是。
他早年曾听江竹提过“火药”，为着稳固在陛下心里的位置，便与陛下提早透露过。
可后来江竹迟迟不肯交出“火药”的方子，宋安也只得一拖再拖，寻了这么多年。
事到如今，他仍拿不出来，陛下已经没了耐心。
上次他与陛下说，那方子在宋芙手中。
陛下这才安排了人去安王府寻，却什么都没找
到，反而疑上了他。
宋安没办法，只得将一切和盘托出。
借此证明，他并非藏私，而是当真不知“火药”的方子。
毕竟那样的大杀器，陛下怎可能容许一个臣子拥有？
若他不能自证清白，他怕是……
宋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江氏极疼她唯一的女儿，那法子必定暗中留给了她！”
在宋芙手中，便等于在安王手中。
宋安实则也不确定，但不妨碍他祸水东引。
“是吗？”
皇帝声音微有些冷，“你方才说，那江氏死了多少年？”
“十八年。”宋安不假思索道。
“呵。”皇帝冷笑一声，“十八年前，安王妃才几岁？”
“陛下明鉴。”宋安忙磕头，“微臣绝不敢欺瞒陛下！”
皇帝没说话。
倒是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康福海走进了门。
他低声在皇帝耳边说：“陛下，去寻仙台的时辰到了。”
寻仙台便是如今白半仙的住所。
更是陛下随着白半仙寻仙问道之所在。
皇帝的心情立刻变好，起身就要离开，宋安见此，不敢多说一个字。
皇帝走到宋安身边时，脚步一顿。
“宋爱卿。”
“朕只看结果。”
“你的时间，不多了啊。”
说完，皇帝已经离开了养心殿。
宋安身体一软，软倒在地上，此刻的他面色煞白，一张老脸上满是晶莹的汗珠。
身体都在轻轻打颤。
很快，就有小太监进来，到他身边道：“宋大人，送。”
自是请他离开。
宋安不敢耽误，连忙起身离开。
一直到他出了殿，初春的风一吹，他只觉如在冰窖。
出了宫。
宋安才想起什么，问身边的长随，“那位白半仙的底细可有查出来？”
长随忙摇头，“回大人的话，一点消息都没查到。”
“那位白半仙就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样……”
宋安心情愈发沉重。
陛下方才的意思他明白。
不管方子在哪，陛下都要“火药”，若他不能在陛下的预期内达成这一目的。
他也就没了存在的价值。
“继续调查。”宋安说：“隐蔽些，切勿叫人发现。”
“是。”
宋安交代完，马车正要启程离开时，却见一匹骏马疾驰而来。
最后在宫门口停下，与看守宫门的侍卫说了什么，然后才快步进了宫。
一直到人消失。
宋安才收回视线。
若他没记错的话，方才那人，是平王身边的人……
——
安王府。
谢昭将信送给谢曜之后便又回了安王府。
她就是严格践行答应了晏江流的话，保证守好宋芙。
对此宋芙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期间，谢曜也递了一些消息来安王府。
对白鹿洞书院的事一直都在调查，但下手的人实在做的太干净了。
细心如谢曜调查了好几日也都没发现任何端倪。
几日后。
陛下在早朝时宣布了一件事。
平王将会赶回京城参加顾璋大婚。
这一消息自然让不少人都震惊了，毕竟平王年初刚被“发落”去皇家寺庙。
这才两个月，陛下便召人回京。
不少人纷纷揣测，这京城的风向是不是又要变了，毕竟陛下只说人回京，可没说人什么时候再去皇家寺庙。
因是早朝上发生的事，宋芙知道的自然有些晚了。
但她早知道也没办法，陛下说他梦到了元后，这种理由便是谢首辅在朝堂上都不好说什么。
她看着有些愤愤不平的谢昭，轻笑着说：“不怕，都城本就乱着，不怕再乱些。”
陛下，平王，恭亲王，安王……再加上即将抵达都城的苍国势力。
当真热闹！
当日早朝
，陛下刚宣平王归京。
当日傍晚，平王的车驾便已到了都城。
顿时所有人都清楚，平王怕是早两日便已离了皇家寺庙，启程回京。
陛下今日那般宣布，压根就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
因这一遭，这场大婚也变得瞩目起来。
顾璋和宋云华的事频频被人提及。
宋琅和柳氏倒是因此春风得意，整日脸上都挂着笑。
宋云华的闺房。
贴身侍女神色略有些慌张的进门，低声说：“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
“但您……当真要这般做吗？”
宋云华秀拳攥紧，沉默片刻，表情坚定道：“我必须这样做。”
“若是嫁给顾璋，我这辈子就毁了！”
说着，宋云华起身往外走去，她朝着柳氏的院子而去。
没办法，她如今要出门，必须得有柳氏的应允。
宋云华很快就得了准许，乘坐宋家的马车出了门。
宋云华大摇大摆的出门，这消息自然瞒不过叫人盯着宋家的宋芙。
宋芙收到消息时并未太当回事。
最近她实在很忙。
她接手江家商行也快一年了，江叔叔愈发放手将事情都交给她。
只对她的决定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再加上怀着孕，她愈发精力不济，有限的精力更多放在了生意，平王，宁景瑞，宋安等人身上。
对宋云华自是没怎么在意。
一直到第二天。
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出。
平王纳了宋氏宋云华为侧妃！
那一瞬间，宋芙都怀疑她听错了，难不成宋家有两个宋云华？
春柳瞧见她的表情，微垂眼睑，又重复了一遍，说：“王妃，您没听错。”
“就是宋家宋云华，如今已经入主平王府了。”
宋芙：“……”
她一时语塞。
倒是谢昭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那她与顾璋的婚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