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师妃暄询问自己的为君之道，赵明渊似乎从中听到些许小女生脾气。
似乎她这话是在说，你可别光说不练，只会挑别人的毛病，自己做的却还未必比得上人家。
赵明渊知道自己即便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即便师妃暄感觉有道理，却也一样改变不了结果，慈航静斋绝对不会支持自己的。
但赵明渊却还是准备说出，一吐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在心中积累的郁气。
于是，赵明渊便开口说道：“若是秦王坐上皇位，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师妃暄有些吃惊，没想到赵明渊竟然这样说。她还以为赵明渊只会一味地贬低李世民呢。
却听赵明渊接着说道：“可即便他是明君又能如何？
正如我刚刚所说，他的儿子呢？他的孙子呢？
又何尝不可能是杨广那样的昏君。
李世民所说的为政之道并没有错，可是这却要求君王必须都是像他这样的明君才行。
可纵观历史，哪朝哪代能保证皇帝始终是贤明的呢？
这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像李世民这样的明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因此，他这为君之道，也只是他的为君之道罢了。
只有他在世之时，能起到一些作用。
数十年之后，一旦李世民身死，这套方法也自然便人亡政息了。”
师妃暄不禁皱眉，她知道赵明渊所说的并没有错，却还是反驳道：“可是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的吗？
世间从无永恒的王朝。
赵将军又何必奢求一套制度能够千秋万代呢？
当初暴秦也曾想万世而为君，却只是二世而亡罢了。
我等尽力即可，却不必太过苛求。
莫非赵将军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吗？”
赵明渊道：“当然了，若是我没有解决的办法，岂不就是在故意刁难秦王吗？”
听到这话，师妃暄不由得脸色一红，好似晚霞映照在了她的脸上，娇媚动人。
她可不就是觉得赵明渊是在诚心刁难李世民吗？
只可惜这动容一幕，因为她背过身去而没有任何人看到。
赵明渊接着说道：“之所以会有杨光这样的独夫为祸天下，便是因为帝王的权力太大了。
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他。
有这样绝对的权力，多少人坐到皇位之后迅速腐化堕落。
若能让君王的权力不再有那么大，那么即便他怎样昏庸，却再也不能为祸天下苍生了。
总不能整个朝堂都是昏庸之人吧！
这样依靠制度集思广益，遴选贤能，则天下可安。
不管坐在皇位之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百姓都可以安享太平。
这岂不比所谓的明君更好？
毕竟明君只是一人罢了，只能决定一时的情况，但好的制度却可以一直存在下去，影响深远。
我不敢说这个制度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至少这要比只依靠一个人，赌他是昏庸还是贤明要更靠谱一些。”
赵明渊说的自然不是君主立宪制，而是明朝中后期实行的内阁制度。
事实上，明朝的内阁制度与君主立宪制也只有一线之隔罢了，差距并不是很大。
不过，至少内阁制度对师妃暄来说更容易理解一些，不至于一下子冲击太大，被视为歪理邪说。
当然，这内阁制度其中也有一些弊端，从明朝后期的乱象便可以看出端倪。
可是，这世间又哪里有完美的制度呢？
至少这也算是久经考验的一项政治制度了，比隋唐之时的制度要先进近千年。
师妃暄似乎被赵明渊这一席惊到了，思索良久，然后才说道：“按照赵将军的说法，的确是不会再出现杨广这样的昏君了。
或者说，即便出现昏君，对天下的影响也不大。
甚至，那样的话，皇帝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朝中的大臣。
可是这样不是会出现权臣吗？
那样权臣也只是没有皇帝的名头罢了，跟实际的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是一样有可能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不愧是师妃暄，果然名不虚传，竟然一下子就发现了内阁制度的缺陷。
赵明渊答道：“可以为重臣设定任职期限。
比如设定丞相任职时间以五年为一期，每人最多任职两期，以为定制。
除非他真的能权倾朝野，让所有的人都拥护他。否则的话，他要留任下去，便是挡了别人的路。其他人又怎么会同意呢？
而若是他真的能够做到让所有的人都拥护他，那他又何必一定做丞相呢，为什么不去做皇帝？
事实上，在短短十年的任期之内，要做到这样，也绝对不容易。
以后的朝堂之上便是一群聪明人在争权夺势罢了，最终最聪明的人才能够胜出。若真能做到这样，想必以他的才能也能够把国家管理得更好。
毕竟这样的权力不同于皇帝之位，是无法传承下去的。
如今的宰相聪明，却保证不了他的儿子也同样聪明，势必会被别人取代。
这样即便朝中的权臣转换不休，但却绝不会那么容易就改朝换代的。”
师妃暄却忽然问道：“赵将军若是夺得了天下，真的愿意施行这样的制度，而不是大权在握，做一个能够一诺千金的帝王吗？”
赵明渊回答道：“当然，难道秦兄弟觉得我是在说笑吗？
若是不信，秦兄弟你可以来帮我，一起来见证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
以秦兄弟的才能，说不定将来能够成为宰相，执宰天下。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师妃暄道：“若是如此，那么你这个皇帝便极有可能会被士族门阀他们联合起来架空了。
毕竟如今的读书之人大多都出自世家大阀，出身寒门之人寥寥无几。
这好像是与赵将军一直所宣扬的道路相左啊！”
赵明渊道：“不错。因此，就需要加大教育力度，培养更多的读书人来，让普通百姓也能够有机会进入朝堂。”
师妃暄忽然说道：“原来如此！所以，赵将军就令自己的两个弟子在瓦岗寨教授所有的少年习文练武，便是在培养人才，为将来做准备的。”
赵明渊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师妃暄竟然就这样说出了他的隐秘。
既然师妃暄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想必慈航静斋也早已经知道了。
虽然赵明渊做这件事并没有多么隐秘，一切都是正大光明地在做。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赵明渊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如今竟然被师妃暄这么轻易地一口说了出来，看来她确实也已经明白，赵明渊培养那些少年，是为对付士族门阀做准备的。
未等赵明渊再说什么，却听师妃暄忽然说道：“抱歉！赵将军的大愿，虽然令人钦佩，但在下却不敢苟同。
并非赵将军的想法不好，而是赵将军要做的事情太急了。
而这样的大事，显然不是一代人便能够做好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在稳而不在急。
杨广的科举制和开挖大运河，又何尝不是有利于千秋万代的事。
只可惜他做得实在是太急了，更是得罪了世家门阀和百姓黔首，得罪了全天下所有人。因此，大隋便二世而亡。
当初的大秦又何尝不是因此而亡的？
而汉承秦制，却享国四百余年。
赵将军如今要做的事，却要比杨广更加激进，更会引起整个天下门阀的反对。
赵将军想要成功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而如今，天下一统的曙光已显。
为了天下百姓，还请赵将军放弃这个大胆的尝试。”
好嘛！为了天下苍生。
尽管早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得到慈航静斋的支持的，却没想到最终竟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个理由。
对于师妃暄的话，赵明渊当即便表示拒绝：“在下如此作为正是为了天下苍生，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不至于一代代只能身在底层，被世家门阀所践踏。
我要为他们开辟出一条出路来，一条通天大道！
此乃赵某的道，宁死勿折！
阁下就不必白费功夫了。”
“唉！”
师妃暄忽然长叹一声。
只不过赵明渊却忽然发现，她这一声叹息，却不再是刚才那飘渺不定、雌雄未辨的声音，而是一声甜美动人的女声。
显然，这才是师妃暄真正的嗓音。
赵明渊闻声不禁向她看去，却见师妃暄缓缓地转过身来，露出了她那惊世的容颜。
在修长和自然弯曲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更是顾盼生妍，配合嵌在玉颊的两个似长盈笑意的酒窝，肩如刀削，蛮腰一捻，纤秾合度，教人无法不神为之夺。
她的肤色晶莹似玉，显得她更是体态轻盈，姿容美绝，出尘脱俗。
她虽现身凡间，却似绝不该置身于这配不起她身份的尘俗之地。
她的美眸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平静。
如今师妃暄的这一双美眸正紧盯赵明渊，檀口微启轻轻地道：“赵公子想必已经猜出妃萱的身份了吧？
若是妃萱愿意长伴左右，不知赵公子是否愿意放弃这一大愿，同妃萱归隐山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