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太极端了,妈妈。”
“你眼里只有你自己,爸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也不是。”
“在见到你之前,我是人人羡慕的学霸,从学习到工作到创业,都很顺利,也遇到很多贵人。”
“有一天,我犯了错,一错再错,再也找不到从前的自己,也遇不到像从前那样帮助我的人。”
他擦掉嘴里的血,说话时有气无力,眼睛里都是血丝。
“这半年多,我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我在想,我做错了什么吗?我还会想,我真该死啊,明明他们那么信任我。”
姜怀谦又哭又笑,悲哀无比。
想起以自己为骄傲的父亲,想起温和又小心翼翼的养母,想起视他为榜样的弟弟。
可能他们并没有给予他足够的爱,但如今的姜怀谦觉得,那已经是他们能够给的全部了,对他来说也足够多了。
“你生前对我撒谎,说父亲见异思迁,严阿姨横刀夺爱,让我恨他们。”
“死后你仍然对我撒谎,说他们不仅逼死你,还给你下咒,让你死不瞑目,你说你很可怜,说你很需要我的帮助。”
“起初你说让我动一下那片湖就行了,后来又让我送古董,再后来让我把你遗物上的头发丝放在姜怀俭身上……”
太多太多了,有些姜怀谦都记不清了。
他记不清为了摆脱薛玥,做了多少坏事,但薛玥永远都会有更多的要求。
这些要求无休无止,让他生不如死。
他不忍亲人受伤出事,也不忍生母痛苦哭泣,道德的强烈束缚让他害怕这个世界。
“荔荔,我受不了了,要么让她离开,要么让我死吧。”姜怀谦踉跄着站起来,后退两步,想离薛玥更远些。
阵法的光慢慢驱散薛玥身上的怨气,这是她第一次看清姜怀谦眼中的痛苦和决绝。
薛玥有些怔愣,一时说不出话。
她喃喃地问:“帮妈妈报复仇人,让你觉得很痛苦吗?”
姜怀谦笑了,笑得很难看:“妈妈,因为你是我的妈妈,所以我在得知真相后没有拆穿你,也没有再帮你,而是待在这个房子里等着钱财耗尽自生自灭。”
“所有人说的话都和你说的不一样,父亲的确是见异思迁,但严阿姨不是第三者,她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父亲的前妻,而是因为你打得我浑身是伤,她觉得你是个坏妈妈。”
薛玥拼命摇头:“不!他们是骗你的,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打你?”
姜怀谦轻轻摇头,有点儿哽咽:“你的眼里只有仇恨,你根本不记得那些事。就算父亲他们撒谎,难道外婆也会撒谎吗?她那么爱你,因为你的自杀郁郁寡欢,她会编造你的坏话吗?”
“外婆……妈……”薛玥眼睛陷入回忆,但怎么也看不清母亲的模样。
在她的回忆里,只有无边的仇恨,以及她篡改出来的记忆。
好像有个人曾经劝过她,但她一点都听不进去。
薛玥的身影慢慢变淡,她捂住脸哭出声:“我没有那样做,我真的没有,我也很痛苦……”
她看向姜怀谦,泪眼蒙眬,眼里情绪很复杂:“谦谦,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原谅我……”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也没有得到答复。
就像姜怀谦在心里对母亲的提问,也得不到答复。
一阵光过后,屋子陷入昏暗和静谧,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走了吗?”他小心地问。
“走了。”姜荔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姜怀谦背靠在沙发背后,整个人大口呼吸,好像即将窒息的人得到了放松,眼里带着对生的渴望和庆幸。
“谢谢你,荔荔。”他眼里的痛苦慢慢淡去,带着水光的眸子里夹杂着一丝轻松。
“哥,你刚才吐血了,我送你去医院。”姜荔蹲下身想要扶他。
他抬手阻止,爬到沙发边上,从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倒了几粒进嘴里:“老毛病了,不急。”
刚才他还在说,他想在这里自生自灭,身边却备着救命的药。
嘴上说着想死,其实一直在等一个获救的机会。
姜荔目光从药瓶上移开,眼里情绪波动很大。
“我想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姜怀谦抖着手把药瓶盖上,不是因为害怕或者紧张而手抖,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躯体无法做出平静的反应。
“大概五六年前,我突然能看到我妈,她跟我说她很爱我,守护了我很多年,希望我能帮她做点事。”
“她说父亲和严阿姨曾经欺负她,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把她逼得自杀,她一直很恨他们。”
“仇人过得有滋有味,她却深陷仇恨无法瞑目甚至化作厉鬼,她不甘心。”
“我听信了她的话,在她的哀求下去找人给父亲他们一点苦头,于是我认识了秦宗。”
“秦宗看得到我妈,根据我妈的吩咐改了风水,让我找人动工,我看不得她哭着诉苦,就同意了。”
“后面我妈自己找到秦宗,又让我送出了古董,前几年公司出点事我帮忙解决了,以为就这样没了。”
“但她不满足,不停使坏,破坏我的生活,怪我帮了我爸。”
“我想要摆脱她,于是去查当年的真相,从我外婆和严阿姨口中得知了同样的消息,发现我妈在骗我。”
“她只是希望我成为她的棋子。”
“有一天一个自称天运师的人找上门,说可以帮我妈复仇,让我按照他说的做,我把我妈的头发藏在了姜怀谦房间。”
“那个天运师一直在引导我,我爸被骗的事估计也和他脱不了关系,但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说完这些话,姜怀谦捂住腹部,好像很疼。
他掏出止痛药吃下,神色舒缓了一点儿。
“他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姜荔问。
“几个月前。”
这个时间太巧了,秦宗可能是偶然认识姜怀谦的,但天运师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姜荔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冲她来,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有其他原因,所以他们想要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难不成想要让她孤立无援,出事的时候没人能帮她?
可是姜家如何,跟她姜荔有什么关系?
哪怕姜家所有人都一落千丈,她姜荔也不会受到影响。
“你认识他?他就住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了。”姜怀谦想要起身,“我指给你看,我知道他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