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帝默然不语,任由陈锡双手颤抖着看完。
“老六。”许久之后,辰帝那深邃且威严的声音才缓缓传来:“这上边的朱红批示,我希望你来完成。”
陈锡抿了抿嘴唇,看着辰帝那古井无波的脸轻声道:“父皇,这……”
辰帝看了陈锡一眼:“你下不去手?”
陈锡道:“这些人大多是被形势所迫,赶尽杀绝未免……”
辰帝一拂衣袖,寒声道:“只要有理由,便可以背叛么?”
陈锡被辰帝的气势吓得说不出来话,只好沉默不语。
辰帝见陈锡这副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老六,朕这是在教你帝王之术,你且记住了,凡是背叛过你的人,便要斩尽杀绝,生了一副软心肠是当不了皇帝的,做皇帝就是要六亲不认,就是要辣手无情!”
陈锡深吸一口气,盯着辰帝的眼睛道:“父皇,我不愿!”
辰帝一怔,旋即勃然大怒:“放肆!”
陈锡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他一字一顿道:“父皇,您有没有想过,为何在皇宫大乱,三哥把持京城这段时间里,竟然没有一位大臣愿意付出身家性命来救您于危难之际?”
辰帝哼了一
声道:“趋炎附势本就是他们的长项,这有什么奇怪?”
陈锡摇头,斩钉截铁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父皇,您当皇上时威震寰宇,天下无人不惧怕您,但又有多少人是发自内心的爱戴您,尊敬您?”
辰帝勃然大怒:“你居然敢教训朕?你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辰帝怡然不惧,继续针锋相对:“父皇,皇后之死是您一手促成,是您为了报复诚王才亲手毁了皇后的一生!这些大臣不过是被形势所迫,做了一些错事,他们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为何还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辰帝怒道:“我做事哪容得你来置喙?老六,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陈锡笑了笑,轻声道:“您可以随时杀了我,可是杀了我以后,这世界上还有真心对您的人吗?”
辰帝一愣,一身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却,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原本还挺拔的身躯瞬间佝偻了下去。
“真心对我的人?”辰帝喃喃自语,眼中透着迷惘。
陈锡深吸一口气:“父皇,我娘亲逝者已矣,恨并不能让她活过来,您已经害得皇后一辈子孤苦终老,在那暗无
天日的寝宫里慢慢凋谢,这些大臣都是有家人有父母有孩子的人,您还想让多少个家庭家破人亡才甘心?”
辰帝不语,脸上的表情时悲时喜。
陈锡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诚王的事情还未结束,我会亲自杀了他带着他的头去祭拜我娘,但其他的人和事是时候放下了。”
辰帝脸色极为难看,双手微微颤抖,他内心正在天人交战,恶念和善念在他脑海中不停地交错。
陈锡知道此时自己不宜再说,便等在一旁,静待辰帝冷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太阳爬到了头顶正中,辰帝才悠然吐出一口气,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和威严。
陈锡知道辰帝已经想清楚了,他饱含期待的看向辰帝:“父皇,儿臣等候多时了。”
辰帝微微点头,将那份圣旨仍然交给了陈锡。
看着陈锡脸上那失望的神色,他忽然笑了笑:“这份圣旨做与不做,决策权我便交给你了。”
陈锡闻言大喜,慌忙跪下道:“多谢父皇开恩!”
辰帝板起脸来,正色道:“不过你要记得,这些人并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更不会因此感谢你,他们只会记
得是我们陈佳夺走了他们的荣华富贵,将来他们只会世世代代的记恨你,哪怕是这样你也要护他们周全吗?”
陈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出手指在自己脸上挠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已经派了人手盯梢他们,我打算让这些大臣都搬去固州,我能保证他们世世代代衣食无忧,但想要犯上作乱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辰帝一怔,旋即捧腹大笑起来。
陈锡看得一脸不解,疑惑道:“父皇,你笑什么?”
辰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摆了摆手感叹道:“我还想着教你帝王之术,却没想到你这小子心思之深沉丝毫不亚于我。”
说到这,他正色看向陈锡,欣慰道:“老六,你做得不错,非常之不错,朕以你为荣。”
不知为何,一向吊儿郎当的陈锡却因为这句话突然泪崩了,他眼眶通红,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嘴角却再也藏不住笑意,他咧着嘴笑道:“多谢父皇夸奖!”
辰帝伸出手,想要去抱抱陈锡,却最终还是因为礼数原因止住了。
他满意的看着陈锡点头道:“接下来这段日子,你便好好在京城中培植势力,朕会将
自己这么多年来暗中栽培的势力尽数交给你。”
陈锡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点头:“父皇放心,我会认真对待此事的。”
辰帝点点头:“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你要消化掉宋家的军权,宋家内部的不同声音要全都掐掉,我相信这点事情不需要我教你。”
陈锡嘿嘿一笑:“父皇放心,排除异己嘛,我最在行。”
辰帝点了点头:“我答应赐给你们的宅子已经在托人装点修缮,不日后便可入驻,还有李昔年、宋幼霖那丫头的郡主册封仪式也会在近日召开,你这当丈夫的可要多上点心。”
陈锡无奈一摊手道:“父皇,您以前可没这么多话。”
辰帝狠狠瞪了陈锡一眼,斥责道:“朕只还有一年可活,自然要看着你把事情做好才能安心的走,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处处都给人一种混不吝的感觉,让人放心不起来。”
陈锡听辰帝这么说,不免有些伤心低落,但听到后半句时又忍不住咧嘴一笑:“我这叫个性,现在那些街头巷尾的大姑娘小媳妇,最喜欢我这一款了。”
辰帝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处处留情,没半点做大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