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动摇

“王奔,谁让你这般做的!”

杨傲得到消息赶来时,城西这边已经犹如地狱。

看着王奔带着一队人马拉着满车货物路过的士卒,杨傲面色一沉,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将为首王奔的踹飞出去。

“杨傲,你这是何意!?”王奔一脸惊怒的看着杨傲道。

杨傲虽然愤怒,但还是没下死手,不然一个化境巅峰的含怒一击,就算是先天也难起来。

“叫我校尉大人!”杨傲冷着脸,居高临下俯视着王奔,杀气腾腾的道:“何人叫尔等这般做的?”

“我等是奉了命令前来协助你……校尉大人追回军粮的。”王奔想继续叫杨傲,但看杨傲冰冷的眼神,最终低头认怂。

“既然是来协助于我,就该听我命令,你纵兵掠民,犯我军纪,可是想受军法?”杨傲森然道。

“杨校尉,莫要这般恼怒,此事是在下的意思。”一道温和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众人回头看去,正看到思南先生带着一队护卫缓缓自黑暗中走出。

“思南先生?”看到来人,杨傲面色缓和了一些,皱眉道:“为何如此?”

“不为何,你应该清楚,军中无粮了。”思南先生叹息一声道:“校尉久居军中,应该清楚三军无粮的后果,将军也急啊,似校尉今日这般收粮,何时才能将军粮收齐?”

“但也不能直接纵兵劫粮啊!”杨傲不满道。

“若非逼不得已,没人愿意如此。”思南先生叹了口气到:“但杨校尉可曾想过,这件事就算将军愿意等,众将士愿意等,朝廷那些等着看将军出丑的人愿意等么?不能尽快拿下三阳县,不但杨校尉这校尉之职无法坐稳,甚至连将军都可能受到问责丢官,那时候可就不是丢军粮这般简单了。”

“朝廷可不会管我们有何难处,那些躲在暗中的人更不会管,杨校尉,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能想象此战传到朝廷会如何说,我军贪功冒进,先失上阳,再丢三阳,还连累上阳太守为贼人所害,若不能及时补救,丢官可能就是最好的下场。”

杨傲闻言眉头紧蹙,没有回答。

“王营正,去忙你的事吧。”思南先生看向王奔,挥手笑道。

“是!”王奔挑衅的看了杨傲一眼,抱拳一礼,告辞离开。

杨傲下意识的想要阻拦,却被思南先生侧身拦住:“杨校尉,想清楚后果!”

他校尉二字咬的极重,当官是杨家三代的期许,对杨傲来说,这是距离校尉最近的一次,也是他的软肋。

杨傲身子僵住了。

思南先生的身躯并不魁梧,书海境的儒家在同境界的武夫面前,犹如蝼蚁,想要越过阻拦,对杨傲而言轻而易举,思南先生也没做出更过激的举动,但杨傲却被拦住了。

拦住他的不是眼前的文弱书生,而是杨家三代所求。

“若杨校尉不愿看,便回家等待消息吧,这脏事就让王奔去办,他比较擅长。”看着杨傲被自己拦住,思南先生笑着劝解一声,而后转身径直离开。

杨傲站在原地,眼中闪过迷茫、挣扎的神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一路上浑浑噩噩,男人愤怒的怒吼,女人绝望的哀鸣,孩提无助的啼哭,犹如梦魇一般在耳边萦绕。

“杨大哥,救救我~”就在杨家大门前,一满身是血的汉子跌跌撞撞的朝他跑来,脸上尽是惊恐。

这汉子,是他邻居,两人算是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还算可以。

杨傲抬头,目光越过汉子,看向自他身后走来的王奔,此刻王奔脸上的笑容有些戏谑,他是故意找上这家的,为的就是刺激一下杨傲来报复之前杨傲那一脚。

“杨校尉,末将在追缴反贼同党,还望杨校尉帮我抓住此僚!”王奔手中提着一颗人头,是汉子女儿的,才七岁,双目中带着恐惧和迷茫,似乎不明白这些恶人为什么要杀自己。

“囡囡!”汉子看到女童的人头,目眦欲裂,愤怒的就要扑上去,却被杨傲一把拉住,他回头,一口唾沫吐在杨傲脸上:“畜生,她才七岁,才七岁啊!”

“这也是同党!?”杨傲没有理会脸上的唾沫,只是直直的看着王奔手中的人头,脑海中闪过女童来找自己玩儿时俏皮可爱的模样,声音有些麻木。

“反贼同党的家眷,自然也是反贼。”王奔将校尉二字咬的极重,却带着浓浓的嘲讽:“杨校尉,多谢相助,此人便交给我吧。”

说着,伸手便抓住汉子。

“畜生,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汉子在看到女儿头颅的那一刻,心已经死了,看着两人怒吼道。

“先做了鬼再说!”王奔拔刀便要斩下汉子的脑袋,但握刀的手却被杨傲一把抓住。

“杨校尉,这是何意?”王奔不解的看向杨傲。

“把孩子的人头留下,你可以滚了!”杨傲麻木的目光渐渐聚焦在王奔身上。

“杨傲,想清楚你的身份,你这是包庇反贼,你想造反吗?”王奔怒喝道。

“滚,或者死!”杨傲松开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腰间的剑柄,目光看向王奔:“要选么?”

这一刻,王奔仿佛回到了三阳县,面对陆玄的那一刻,虽然面对的不是同一个人,但那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杀机却几乎一模一样。

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王奔剧烈的喘了口气,瞥了那汉子一眼点头道:“好得很!”

说完,转身就走,身形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杨傲转头,看向汉子道:“囡囡她……”

“呸,狗官!”汉子一口老痰再次唾在杨傲脸上,随后上前,默默地抱起女儿的头颅回到家中,不一会儿响起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杨傲擦了把脸,迈着僵硬的步子回到家中。

“公子,外面发生了何事?反贼又打进来了?”一名婢女上前帮杨傲除下外袍,有些担忧道。

“没有,在……抓反贼同党。”杨傲感觉自己说出反贼的时候嘴唇有些干,没有去见母亲,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默默地把房门关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有些痛苦的抱着脑袋,三代人的当官执念,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