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娃心底的想法，苏清风可不知道。
他此刻的眼神，全黏在了院子里那条东北猎犬。
这猎犬浑身毛发浓密，即便是在分娩的时候，眼神也依旧凶悍锐利如鹰隼。
只一眼，苏清风便认出了这条猎犬的品种——鄂伦春猎犬。
这是一种智商极高，不喜欢叫，对待孩子亲近友善的东北护山犬。
同时，鄂伦春猎犬一般是东北老林子里，游猎民常用的猎犬。
此类犬，生性凶猛，性格刚烈，智商高，甚至敢和野狼搏斗，也是偷盗者极其恐惧的护山犬。
也不知道赵家哪来的路子，还能找到这么纯的鄂伦春猎犬。
苏清风看着这条母狗皮毛油光水滑的样子，一下子就知道赵猎户平日里，一定好生饲养着这条猎犬。
在这个人都吃不饱的年代，能有这么一条品相上佳的鄂伦春猎犬，就算是苏清风，也没有想到。
这哪叫瘦了点？
又腥又膻。
这一看，苏清风就沉默了。
到时候这病死的羊肉，又让人纠结。
能养成这样，赵友粮也算是个人才了。
这羊瘦的跟骷髅似的，看起来病仄仄的，好像没几天就会完蛋。
赵友粮显然也听出了未尽之语，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一个大男人，顾得了外边，就管不了里边。唉，这母山羊还是卖了吧。”
反而他们还会觉得，老苏家傻乎乎的，拿粮食换快病死的山羊，这不纯浪费嘛。
他在这些小崽子中，挑了一只吃奶劲头最足，看起来虎头虎脑，机灵样十足的小狗崽子。
几乎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就有了养一只小狗崽的想法。
这鲜羊奶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喝的。
哇……
八块钱一只母山羊，也算是厚道的价格了。
赵友粮眼神一亮。
苏清风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母山羊在他家里养了好久。
免不了碰上同村人的时候，他也只说是和苏清风换了点粮食，这才把母山羊牵到他们家里去。
一九七二年的时候，绵羊一般在十来块左右，最大的绵羊也不过二十块。
鲜羊奶，能好喝才怪嘞。
这活的母山羊，既可以挤奶，又可以吃肉，“换”出去的价格，可比死的母山羊高多了。
“清风，你倒是会挑，一下子把我这里最好的狗崽子挑走了。不过这狗崽还得吃奶，你打算咋办？”
苏清风一听，还真蹲下身子，认真挑选起来了。
于是……这母山羊就成了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一直养到现在。
此刻听到苏清风的话，赵友粮高兴坏了。
苏清风当然想要狗崽子，但是这一码归一码。
可就算这样，在赵友粮眼里，已经是顶顶好的烟了。
“叔给你个实诚价，八块，咋样？”
只听得他开口：“母山羊活着呢。现在狗崽子还要喝奶，喝山羊奶也不是不行。就是这母山羊吧……”
苏清风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怀里的小狗崽似乎觉得有点冷，闭着眼睛拱来拱去。
一想到这些小狗崽子，将来能变成这条大狗一般，威风凛凛的模样，小萝卜头简直恨不得自己就是苏清风，差点就帮他点头，顺带着拿走这狗崽子了。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人情债，最难还。
苏清风看了眼赵友粮，有些哭笑不得，“赵叔，这母山羊也不用太精心喂养，弄点杂草枝叶的，也能养活。”
赵友粮有点尴尬，“母山羊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平日里也没啥功夫喂养，可能看上去瘦了点。不过叔跟你保证，这山羊奶啥都好，除了有点难喝。”
妈呀。
结果挤出来一喝。
他摸摸裤兜子，拿出一根散烟，递给赵叔。
苏清风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赵叔，我听说前段时间你打了只母山羊，还活着吗？”
虽说这年头没那么多讲究，就怕为了一时爽快，最后送医院去，又了一笔钱。
这样一想，他们对于送山羊这件事，也不羡慕了。
赵友粮看到这只狗崽子，顿时就笑了。
但不吃吧，总觉得有点矫情。
分明就是瘦的只剩骨架了。
母山羊似乎感受到有人靠近，微微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哼了几下。
刚开始抓到的时候，他特意捉活的山羊。
就见赵友粮憨憨一笑，“清风啊，你这多见怪。这狗崽子伱随便挑，横竖放在我家，也养不活那么多狗崽子。”
苏清风想了想，觉得差不多了，从裤兜里掏出一叠毛票，数了数，递给赵友粮。
他找了个后门，悄悄给苏清风家里送去母山羊。
这年头肉多稀罕，能吃就不错了。
赵叔见苏清风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摸了摸后脑勺，憨厚一笑，“清风，你也来了？这次下的狗崽子不错，你要是喜欢，就拿一只走。”
赵友粮一揣兜里，笑得更加真心实意了。
村里人本来还有些羡慕，结果等看到母山羊的时候，又不约而同地摇头。
既然这样，赵友粮干脆养着，自己喝羊奶。
他搓了搓手，脸上的激动一眼就能看出。
因为是村子里，日常散的烟，也不是什么大前门之类的烟，就普普通通的。
但是这年头，能吃饱都已经谢天谢地，谁还想吃羊肉？
这日子还过不过啦？
村里的小萝卜头，看了看蜷缩在母狗身下，哼唧哼唧拱着鼻子，嘬奶水的小狗崽子，又看了看苏清风，眼中的羡慕简直就要溢出。
当苏清风想要安抚它的时候，食指刚好碰到狗崽子的嘴巴。
不过面上，他还是捧着小狗崽，走到后院棚子里，看了眼被拴住的母山羊。
吃吧，怕中毒，上吐下泻的。
在他眼里，能用钱和物品解决的事情，还是不要用人情来解决。
他珍惜地摸了摸烟，终究没舍得抽，转而别在脑后，神色愈发和悦起来。
小狗崽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含住苏清风的手指，一嗦一嗦的，就好像在喝奶一样。
这是又饿了？
苏清风想到这一点，不免加快脚步，往老苏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