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齐家婶子没有深说的意思,再加上苏清风对上何家也有点尴尬,孙大爷到底把这话给咽下了,只是心里到底存了个结。
因为苏清风是客人,齐家婶子到底没好意思,让苏清风把菜全做了。
毕竟就连孙大爷和孙工这两人,都埋着脑袋,认认真真地切菜洗锅。
苏清风看家里水不多了,准备到公用的井旁边打桶水回来。
他做事爽快,直接雷厉风行地提着桶出去了。
倒是孙大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咂摸了一下嘴,笑呵呵地点点头,“这小子,是个好料子。你别看他瘦,他的力气比我年轻那会还要大。”
“要不是他做饭实在好吃,我都想跟厂长提一句,把他调到保卫科去。”
说完,他又回过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手里又拿着工作小本子的孙学农。
他一副小鸡崽子的样子,瘦瘦弱弱的,看样子都禁不住人家一拳锤。
不过他倒也没说啥。
邓小雅都懵了。
“说难听点,你就是个屁,谁放完了他妈的还使劲闻啊?我脑壳有病啊?”
苏清风被这声音打断思路,抬头看去,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是只有苏清风知道,在那一天,真的有条生命,因为她的举动而离开。
她每次想说自己有多委屈,何前进都是不耐烦地来一句:那是我妈,是你婆婆,你就不能让让她?
要么就是:他上班已经够累了,不想听这种事情,她要是不甘心,那就离婚呗。
末了,那尖锐的声音还加了一句,“没了你,我儿子刚好可以找个更好的。”
邓小雅感受到四周邻里投射过来的目光,扯了扯嘴角,准备走到井边,清洗一下沾上的灰尘。
附近跑来跑去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鬼头,有来自筒子楼里的,也有来自平房的。
她愣了好一会,才磕磕绊绊道,“你怎么骂人这么难听?你是不是男人?”
眼前这人,就是邓小雅。
她以为嫁给何前进就能过上好日子,就能成为城里人,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鸡肉……
等菜品慢慢准备的过程中,大锅里的香气,也随着小火慢炖,柴火啪啪燃烧,火星子四溅的过程,逐渐飘散出去。
既适合东三省的口味,又老少皆宜。
但是她才发现,当她结婚后,以前还会哄着他的何前进,早就没了当初的耐心和甜言蜜语。
苏清风对邓小雅没什么好感,提起水桶就想走了。
当爹的嘛,大部分都这样。
只是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看到我这样,是不是心里很得意?我活成这样,全都拜你所赐,你满意了吧?”
不过要是对闺女,那就说不准了。
说完,他提起水桶就走。
她的表情已经有点麻木了。
刚好家里有一只不下蛋了的老母鸡,她琢磨着今天刚好有客人要来,苏清风手艺又好,不会浪费这鸡肉,干脆跟孙大爷一家一同开火。
离婚?
傻子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而且现在时间也紧,不适合做香酥鸡这种,需要腌制一两个小时的菜。
两个小子也是许久没有吃到这么硬的菜了,高兴地到处跑来跑去,嘴里嚷嚷着要吃鸡肉了。
她浑身一颤,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苏清风?”
小孩儿胃部娇嫩,辛辣的东西吃多了,容易胃部不适,同时还容易上火、口腔黏膜溃烂。
苏清风前去打水的时候,水井旁边没啥人。
虎娃子和狗娃子连弹珠都不打了,唰得从地上跳起,一溜烟地跑回家。
或许在所有人眼里,邓小雅当时失手砸人,但却没有砸死人,罪不至死。
这老母鸡体格还有点大,做辣子鸡那种,不适合小孩吃。
正在这时候,那排平房中,又传来怒骂声,“你有本事今天就滚出这个家!我看你能滚到哪里去!伱现在吃的穿的,哪个不是我儿子赚钱买的?”
临走时,还挥了挥手,有些炫耀:
这话就有意思了。
邓小雅走到水井边,刚要上前,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
邓小雅先是吓了一跳,但是心中反倒被激起怒火来了,一双眼睛怒瞪着苏清风。
苏清风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邓小雅,你当初拿石头砸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其它的?把日子过成这样,你活该,别来我这儿沾边。”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开始做菜烧火,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样。
“你瞅啥?你以为自己现在那双死鱼眼珠子好看呢?啥叫我心里很得意?邓小雅,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凭啥我要关注你,凭啥我要因为你改变心情?”
等回到孙大爷的平房时,苏清风已经调整好心态,脸上又带了点笑的模样,全然没有刚刚刻薄冷笑的样子。
留下来的一群小伙伴面面相觑。
门一下子被打开,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被推了出来。
只是比起以往,现在的她头发干枯毛躁,脸色蜡黄,身材更是比以前瘦了许多,明明正是大好的年华,但却给人一种槁木一样的灰败感。
就连跟团小似的小姑娘,嘴角轻抿,也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孙大爷虽然嘴上对这个儿子嫌弃,其实每次听人夸他儿子,心里都不知道有多美。
他卷起手腕上的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开始打水,脑子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在苏家村的家人。
苏清风“咣当”一下,把水桶重重地放到地面。
“俺家今天吃鸡肉,不跟你们玩啦!”
“砰!”
苏清风不讲究什么绅士风度。
不管男女,谁恶心他,他就怼谁。
先前到处乱跑的两个小鬼头,闻到了平房里传来的气息,狠狠咽了口口水。
齐婶子家的一个男孩儿,使劲在空气中嗅了嗅,仿佛顺着那浓郁的香味,就可以立刻吃到那浓油赤酱的三杯鸡。
说得难听点,这年头的女人,丧偶都比离婚来的好!
苏清风思来想去,干脆做一个三杯鸡,这道菜口味甜中带咸,咸中带鲜。
今天齐婶子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就在这时候,后方传来齐婶子的喊声:“虎娃子、狗娃子,菜都烧好了,回来吃了。”
哧溜。
他们也好想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