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姜家人驾两辆马车浩浩荡荡去了张家村。
果然张甲不在,在张大伯家拜年的玉昆也说不清父亲去了哪里。
姜大郎随即带着众人去了县城,到了姜云娘家。
一众人冲进屋内,就见张甲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孩子,正与年轻外室坐在桌旁吃饭,那情形,仿佛这才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见到姜家人冲进来,女人惊叫一声,扑进张甲怀里。
张甲也很慌张,紧紧搂住受了惊吓的心爱之人与幼儿,怒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姜三郎冷笑,指着张甲对姜云娘道:“大姐,看清楚没?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夫婿。”
姜云娘望着紧紧相拥的一对人,眼泪簌簌而下。
耳闻是一回事,但真正瞧见他们相依相偎是另一回事。
姜云娘有一肚子话想问张甲,问他为何骗自己,却又哽住,一句话说不出。
丈夫一直跟自己说,他被人下套引诱,没办法摆脱,所以要钱买平安。
可此情此景,哪里是什么勾引,分明是两情相悦啊。
姜三郎问:“大姐,你想就这么跟他过,还是和离?”
不等姜云娘回答,又说:“继续跟张甲过可以,以后你别想再让兄弟们帮你,若和离,你这便跟我们回去,也可以将几个孩子带上,你与孩子以后的生活由咱们负责照料。”
姜大郎也说:“云娘,这种男人要不得,欺骗你不说,连亲生孩子都不管不顾,他要是有点良心,就不会把家里铺子悄悄给外人。”
姜云娘沉默良久,说:“我不和离。”
她不甘心。
自己与他十几年夫妻,伺候他半辈子,还为他生儿育女,凭什么一朝人老珠黄就得让位给旁人?
即便他有了新人又怎样,外头又不是没有三妻四妾的人。
自己是正妻,一天不走,一天便是这个家的主母,任谁也不能越过自己去,包括这贱人与两个小杂种。
既然他不仁,自己便也不义。
姜三郎早知道大姐会这么选,并不意外,但姜二郎与姜大郎气坏了。
“云娘!你是鬼迷心窍了吗?”姜大郎恨不得抽妹妹一耳光,让她清醒清醒。
姜云娘只是垂头不语。
姜三郎看向张甲,目光森冷:“张甲,这女人是谁?这两孩子又是什么人?”
张甲见姜云娘不愿和离,立刻支愣起来,放开娇娘站起身,理理衣裳倨傲道:“她是什么人关你何事。”
姜云娘忽然开口:“她是夫君新纳的妾室。至于那俩孩子,是妾室带来的拖油瓶。”
女人一听,再次扑进张甲怀里,嘤嘤哭道:“夫君······”
张甲一手搂着娇娘一手指向姜云娘,喝道:“姜云娘!你胡说什么?”
姜云娘擦干眼泪,不紧不慢道:“夫君,我怎么胡说了?她不就是我二百多两买来的贱妾吗。”
“放屁!”张甲面色涨红,指着姜云娘骂道:“你什么时候二百两买她了?”
姜云娘冷淡道:“夫君你真是健忘,去年我陆续给你的二百多两,不就被你拿去买人了么。”
张甲:······
“我没买她。”张甲怒吼:“那钱是我给她的。”
姜云娘理了理散乱的发髻,冷淡扫视一眼那女人:“哦,原来她是娼姬啊,夫君怎么把个娼姬领回家中,这大过年的,带回这么个晦气玩意儿,当心将张家的运势给败坏了。”
张甲与那女人一时愣住。
娇娘哇地大哭,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就去扑打张甲。
张甲躲闪不及,脸上被娇娘抓出几道印子。
“她不是娼姬!她她是我纳的妾室。”张甲连忙辩解。
姜云娘:“既然是妾室,纳妾文书呢?夫君你不会连纳妾文书都没写吧。谁家良家子能不明不白跟个男人回家睡觉?”
张甲:……
不明白妻子为何忽然像变个人,不仅咄咄逼人,还一张口就污言秽语。
张甲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冲上来揍她,但现在显然不行,只好敷衍道:“纳妾文书我回头便写给你。”
姜云娘:“夫君不如现在就写,等年后送去衙门备案也方便。”
自己得趁兄弟们都在,把这事儿给办下,以后,以后说不定就没人帮自己了。
张甲看看怀里的娇娘,再望望几个虎视眈眈的舅子,只得点头。
写好纳妾文书,让娇娘摁了手印,姜云娘将文书交给大哥姜大郎,请他代为保管。
从张甲家里出来,姜家三兄弟脸色都不好看。
虽然临走前严厉警告一番张甲,但仍然不放心姜云娘。
“算了,随她去吧。”
兄弟几个再替她着急上火也无用,她自己愿意钻那个死胡同,任谁也拉不住。
转眼已到二月。
姜三郎与孙里正说起今年五六月份,川河将要发大水的事。
孙里正其实是不信的,但姜三郎一再坚持这事是真的,他便不得不考虑一二。
万一真发了大水,自己这个里正若是不作为,岂不自毁前程。
于是带着几名乡丁顺着河道走走看看,真给他看出很多不对劲来。
很多田地不仅地势低洼,还紧挨着川河,一旦发生水患,估计颗粒无收。
孙里正很是纠结。
他的职责之一是劝课农桑,但劝人不种地还是头一回。
这可怎么开口?
万一没有水患,又该怎么办?
算了,先告诉他们实情,种不种随便他们自己。
于是,孙里正叫来自己管辖的十几个村子村正,告诉他们,今年恐怕要闹水患的事。
哪知几个村正得知水患消息是姜三郎说出来的后,没有任何异议,纷纷表示会重视起来。
西陈村村正陈长盛最是紧张,回到村子就召开村民会议。
他们村不仅农田靠近川河边,连村子也建在川河不远。
这万一发了大水,农田被冲事小,人命关天才是最大。
“东陈村姜三郎说,五六月份可能会发大水,你们谁家农田靠近川河边的,都悠着点,能不下种的,就别下种了,省的连种子都折进去……”
陈长盛还没说完,陈老栓就嗤之以鼻道:“那姜三郎能未卜先知?我说长盛啊,你可别听风就是雨。咱们撂一季不种,到时候拿什么交赋税?”
“是啊,咱们可以不种,但夏赋怎么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