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这个东西,往往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想分辨是很难的,需要强大的逻辑才行。
弱势群体们一个厚德载物,一个不患寡而患不均,大义凛然,慕容家的人都没啥文化,不自觉地,纷纷低头,为自己吃饱饭而惭愧。
这就是“弱势群体”的可怕,他们善于运用语言这个武器。
其实他们真的是弱者吗?
未必!
在郑家兄妹领导下,他们不用干活,待遇最好,表面看有年老的,有残疾的,有生病的,可要说连出去引丧尸都做不到,就太夸张了。
他们只是太爱自己了,不愿意冒风险,他们习惯了动动嘴皮子,让别人孝敬,有了路径依赖。
“放狗屁!放狗屁!”
“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一点,张松让我吃饱饭了,他就是我的恩人,我就跟着他混。”
“在我家,谁也不准说张松的坏话,我不答应。”
“我就算死了,那也是撑死的,总比饿死的强。”
……
其他人年轻,身体强壮,精神孱弱,容易被庞大的道德给压垮,慕容栓牛不吃这一套。
人老精鬼老灵,谁好谁坏,他也许说不出个所以然,可凭感觉也能感觉到。
他不想讲道理了,让肚子做主!
“慕容老爷子,你疯了吗?难道你想当坏人?”
“莫非为了口吃的,你要放弃良心?”
听到慕容栓牛把张松说成恩人了,郑小英大为不满,一直以来,她才是恩人,她才是被感谢的人。
自从张松主事以来,已经没多少人感谢她了,她的生命失去了光彩。
让她最不安的是,张松竟然在建立道德,这真是犯了她的逆鳞,她才是道德之王。
“啊啊啊……”
惨叫一阵子,慕容栓牛忍不住反驳:
“妈的个巴子!我就想吃饱饭,怎么就坏人了?”
“只要我吃饱了,我就没良心,我就愧对祖宗,愧对老天爷了是吧?”
“娘希匹!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凭什么是你们说了算?”
“老子八十岁了,被你们骗成了傻子,光孙子就饿死了五个了,好不容易张松来了,能吃饱饭了,你们又要作妖。”
“你们就是看老子好欺负,你们就是看老子好欺负……”
“欺负我,一直都在欺负我……”
大道理不懂,但慕容栓牛却明白了一点,什么道德,什么良心,目的都是欺负人。
这种欺负比打人还要可恨,是忽悠,忽悠他受苦,忽悠他去死。
剧烈的疼痛之下,他也不管什么尊卑了,破口大骂。
一直都是首领的郑魁,脸色阴沉,咳嗽了一声,说道:
“好啦好啦,别吵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像什么话?”
他实力比较强,也有话语权,一句话就镇住了大家,引得郑小英钦佩不已。
道德不管用的时候,就要用感情了。
就算是末日,只要是人就有感情,有感情,就能用感情拉拢。
“都欺负,欺负我……”
除了慕容栓牛还在嘟囔,其他人都看向郑魁。
郑魁的异能是幻想系?郭靖形态,他是会点穴的,在慕容栓牛身上点几下,减轻了他的疼痛,把把脉,沉吟之后,还是那个办法:
“吃得太多了,必须吐出来,催吐吧。”
慕容栓牛自然是不答应,说得头头是道:
“我的命,我做主。”
“撑死了也是我愿意的。”
“凭什么听你的?凭什么听你的?”
“你一直都在欺负我,一直都在欺负我……”
“你!你们!都在欺负我,欺负我一辈子了,下地狱我都不会放过你们。”
对郑魁,郑小英,慕容栓牛还展现出了刻骨的仇恨,好像不共戴天一样,这让郑魁没法来硬的,万一出了意外,会惹嫌疑的。
救一个恨自己的人,他也没那么高尚。
如果慕容栓牛活下来,说不定带着慕容家族的人都恨他。
“慕容老爷子,你这话……”
“照顾弱者是我们兄妹提议的没错,可你们都同意了啊。”
“我没强迫你吧?我没强迫大家吧?谁欺负你啦?”
“唉!做点好事真难。”
心态稍微动荡,郑魁很快稳定下来,非常简单地反驳了慕容栓牛,他说的是事实,确实没有强迫大家。
只不过,他用的是道德绑架,俗气点说,叫忽悠。
慕容老爷子还在叫唤,还是在说,别人欺负他。
“爸,吐吧,吐吧,你不能死啊。”
“你死了,别人欺负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呢。”
“为了子孙后代,就浪费一次粮食吧。”
慕容家的儿女们纷纷劝,慕容栓牛潸然泪下,他当然知道,儿女们说得对,慕容家的人没心眼,又缺乏教育,太容易上当了。
他虽然也是笨蛋,到底年纪在这呢,看得透。
都明白,然后他做不到。
把宝贵的粮食吐了,他就是做不到。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啊……”
最后,慕容栓牛只能这么说,明明吐了,命保住了,还能照拂后代,他偏偏要往死路上走。
郑家兄妹身边的人,纷纷闪过蔑视,有人还嘲讽了一句:
“中邪了,中了张松的邪了,舍命不舍财!”
郑魁不做决定,慕容家的人都是没主见的,眼看着慕容栓牛要死过去,张松过来了。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可好几天过去了,撑死人的事情还在发生,每天都要死几个人。
这么死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冰雪末日的饥饿,和以前的饥荒可不一样,以前的饥荒,起码可以要饭,起码可以吃草根,吃树皮。
冰雪末日的饥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连观音土都没有,只能硬挺着,所以很多人饿成了精神病,无法控制食量。
“啊?”
“张先生,你咋来了?”
“老大媳妇,去做饭,老二媳妇,去拿酒,这是贵客,得好好款待。”
“我陪张先生喝个痛快。”
见了张松,慕容栓牛热情得很,还挣扎着要起来,和对郑家兄妹的态度,完全不同。
郑家兄妹脸色漆黑,其他人面对张松,都有点畏缩。
“慕容老爷子,活着才能陪我喝酒,死了可啥都没了。”
“听话,赶紧吐了吧。”
哄小孩一样,张松拍了拍老头,把老头感动得老泪纵横,不过,他还是不愿意吐。
甚至心里有侥幸:
“张先生,谢谢……谢谢你关心,我不会死的。”
“等消化消化就好了,没事!”
和生病了不吃药,硬熬的人一样,慕容栓牛抱着不浪费的态度,万一死不了呢,吐了不浪费了?
说白了,他把粮食看得比命重,宁可冒死亡风险,不冒浪费粮食的风险。
张松长叹一口气,不忍指责,他自己就是受过精神创伤的人,太清楚了,要改变,非得扒皮抽筋,断骨挖髓才行。
短时间内,慕容栓牛显然做不到。
既然无法让他听从,那只能来硬的,他直接指挥了起来:
“你,去取粪汁。”
“你们四个摁住他,不吐,就灌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