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这么一个厌恶皇帝的世家女子，怎么会突然如此忠君爱国？
顾隆呆呆看着他的夫人，此刻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顾夫人见状，指着顾隆鼻子大骂：“你堂堂神龙国三品镇北大将军的官职，皇帝信任有加的当朝名将，在国难当头的时候，你居然在考虑怎么做才是自己收获最大的选择，你还是不是男子汉？我一介女流，尚且考虑城破之时殉国，你？你上对不起天下百姓、张氏皇朝，下对不起徐州军民，父母妻子，你还有何面目自诩当世名将？”
殉国？
你？
顾隆大惊失色，这女人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仿佛陌生人的？
那是因为，这女人并不是小人。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试探你的立场，你的立场，完全是出于对自身的利益考虑。可你却忘了你是谁，你应该做什么！”顾夫人道，“我对你说过什么，你都用来作为选择的代价而考虑，从未想过自己去拼一个匹配顾氏一族身份地位的前程，你岂能对得起祖父两代人，又岂能对得住皇帝与朝廷对你的恩宠。”
面对顾隆既不解又震怒的表情，顾夫人冷冷道：“我家是被皇位争夺给连累得到今天还不能复兴，但那是他们自己选的，既然决定下场赌博，就不要怪赌输了一切成空。我从小读书明理，当年你来府上求亲，不也是因为我明事理，至少明白什么叫家国大义么？这些年，你身边那么多人，包括秦氏派来的女奸细，她们说什么你都听，她们做什么你都以为是为你考虑，我稍微一变，你就忘记了我当年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立场，你还算不算国家栋梁、男子汉丈夫？”
顾隆被骂的半晌无言。
他只能讪讪的为自己辩解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大环境不允许。
“若能去拜见皇帝，我定然陈述我的意见。”顾隆悻悻道，“可惜，皇帝宠信柳氏苏氏，从未想起过徐州还有我顾氏这么一个时代忠诚的大家族。”
话音刚落，门外一道苍老的声音大骂道：“顾隆，二臣贼子！”
顾隆对此丝毫不敢发怒，一把拉开门大哭着跪在门口连连磕头。
来认识他的母亲，先帝亲自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她的身份可不低，就算到了皇宫，皇帝也要亲自在乾清宫门外迎接。
因为这位老夫人还有一个身份，她是先帝的奶娘！
先帝早年就是顾老夫人一手拉扯的，甚至可以说没有这位顾老夫人就没有先帝一脉，包括镇南王张昊和齐王张晨，因为先帝当年就会被谋杀。
老夫人进门，手里拿着龙头拐杖，在顾隆背上重重抽了好几下，大骂道：“你这个孽障，整天迷恋那些敌人送来的美人，你何曾看到过你结发夫人，和你脑子迟钝的老母亲，其实一直在紧紧盯着你！”
顾隆嚎啕大哭，立即道：“母亲息怒，我这就给皇帝上书，只要有我在徐州城，拓跋氏就别想越过边境一步！”
老夫人便要求：“既如此，你杀死秦氏和萧氏送来的那帮狐狸精让我们相信你。”
顾隆略一迟疑，老夫人抡起龙头拐杖便打了下来。
但顾隆躲开了。
他不能不先躲开，因为有斥候闯了进来。
“将军，铁鹞子前锋，出现在徐州北侧两百里之外！”斥候大声通报。
顾隆脑子里瞬间清醒，他也不愧是当今名将之一的天赋，这一刻立马想到的是如何排兵布阵。
顾老夫人冷笑着坐在椅子上只等他做出决断。
顾隆吩咐纷纷赶来的将校人等，他不想用手里的步兵去迎接铁鹞子的冲击，事到如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表露了自己的态度，他至少不能那么急切地联络秦氏。
他需要先打退拓跋氏的进攻。
所以他的军令是，坚守徐州不许出战。
同时，顾隆留下一个对皇帝很忠诚的校尉，让他立即出发前往京师向皇帝求救。
“且慢！”老夫人喝止校尉，瞋目大喝道，“你还是不肯下定决心？”
顾隆请求道：“先告知皇帝，再考虑其他事情可好？”
老夫人逼迫道：“今日不能下定决心，汇报给皇帝也没有用。”
顾隆一咬牙，闭上眼睛道：“我决意与徐州城共生死，不过，母亲要尽快赶到京师。”
老夫人大笑，用龙头拐杖在地上点了几下，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顾隆一看，魂飞魄散，大叫一声：“雨化玄，怎么是你？你怎么到徐州了？”
雨化玄笑吟吟走进门，他自然就是来找顾老夫人和顾夫人的，他所说的两个可信之人，就是这两个女人。
看到雨化玄的那一刻，顾隆就知道他至少无法考虑第二条出路，只有和皇帝站在一起。
而且，他担心察觉他居然联络秦氏，有勾结秦氏将徐州卖给敌国的举动的事情，被皇帝当做清算的理由。
他更担心皇帝会议考察为由让他出城和拓跋氏铁鹞子决战。
那不但是要他的命，还是借刀杀人彻底解决掉徐州的数万禁军部队。
清算他，他没任何话可说。
可要是把禁军部队送给铁鹞子，他死也不能服气，因为那就意味着皇帝真的是个昏庸无道的昏君，把自己的军民往敌人的钢刀下送。
雨化玄没有和他多说，只传达皇帝的诏令。
“什么？”顾隆跪下一听完，直接惊呆了。
皇帝严令他不得出城作战，哪怕是援军大败铁鹞子之后，也不准他出城作战。
这，这是何意？
顾隆羞愧道：“莫非是陛下不信任末将？”
雨化玄微笑道：“陛下说镇北将军有别的心思也不怪他，那是因为朝廷里的争斗让忠臣寒心了而已。但徐州之战，关系到整个天下接下来怎么走，所以镇北将军不准出战，只需要保护好徐州，就算大功一件了！”
顾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帝这事打算派谁来阻挡铁鹞子？
柳无双，还是苏先？
若非这两个老将，世上还有谁能设法阻挡铁鹞子的铁蹄？
这一刻顾隆心乱如麻，他肯定如果派那两个老将来，那就是一个昏招；可如果不派那两个老将，谁能是铁鹞子的对手？
他打算违抗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