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雪砚歪着小脑袋,咬着唇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谁知道呢!”
昭王闻言,忍不住莞尔长笑起来,笑声低沉又迷人。
这方,卢雪砚忽而取下腰间的锦袋,道:“对了,我是特地来给王爷送药的。”
语罢,在锦袋里摸了半天,愣是啥也没有。
卢雪砚昏昏沉沉的脑袋,霎时清醒了不少:“咦,我的瓷瓶怎么不见了?”
昭王看着少女焦急的小脸,忽而伸出手,手心躺着一个碧色瓷瓶:“可是此物?”
卢雪砚连连点头,笑溶溶道:“就是此物。”遂伸手就要去拿。
昭王手心立马合拢,漫不经心道:“不是说送给本王的?”
卢雪砚怔住,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药已经送到了,卢小姐还不回去?”
卢雪砚垂着小脸,“噢”了一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昭王今夜奇怪不说,就连自己也异常不同。
正在思索间,突然被人打横抱住,一袭青色祥云斗篷顺势盖在身上,霎时,只露出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
卢雪砚顿时一阵滚烫,立马咽住话,红了脸,低下头,含着泪,小手弄斗篷,那一种软惜娇羞、我见犹怜之情,竟难以形容。
“你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轻得跟片羽毛似的,还没我这身斗篷重?”
卢雪砚羞红脸道:“十三了。”
“才十三啊,那还真是个小不点儿。”
“哪里小了,等过了年,我就十四岁。”卢雪砚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一双大杏眼眨了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气,似乎已经镇静下去了,便娇生生说道。
“十四岁了,也还是小不点儿。”昭王含笑说道。
遂低头看去,少女眼眸弯弯,原本气鼓鼓的小脸上,浮现个又乖又羞的笑来,察觉到自己的目光,立马躲进了斗篷里。
昭王哑然失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
对话间,二人已至一方竹屋,昭王将怀里的少女轻轻放在榻上:“里面有换洗的衣裙。”
语罢,退出竹屋,闭上了门窗,立于门槛处等候。
竹屋里,卢雪砚伸出玉脚,小心翼翼从榻上下来。
一旁果然挂着一套袄裙,桃粉色兰花刺绣圆领褙子,浅蓝色交领袄子,下身是一条杏黄色兰花长裙。
这套袄裙做工精致,质地不凡,但是瞧着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新衣服。
卢雪砚一边猜测,一边自顾自更衣。
不料想,竟如此合身,好似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
霎时,脸颊好似飞上两朵娇艳的桃花瓣,洁白如雪的玉颜绯红一片。
卢雪砚咬着唇,心里一阵思忖,这衣裙是谁的,瞧着是个年轻姑娘,想来跟自己年岁差不多,莫非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可自己不曾听说过呀。
想到这里,卢雪砚整颗心七上八下,羞涩中又透露出一股不安来。
这时,低沉的嗓音响起:“卢小姐,好了么,你是在换衣服还是做衣服?”
卢雪砚吐了一口,定了定神,方推开门,含羞走出去。
昭王环顾一番,眉眼带笑,果然好看,如白雪般清冷的少女,染上几分娇色,如二月刚盛开的杏花一般,纯洁无瑕又娇艳可人。
可细细一看昭王的目光,欣喜里却透着一股子道不明的怅惘。
卢雪砚眼神飘忽地看眼前的昭王,不料,昭王也恰好抬眸,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一种微妙,且难以言喻的感觉,悄然在心底滋生,卢雪砚慌忙别过脸去。
良久。
“怎么,有事情要问我?”看小姑娘又羞又为难的表情,昭王主动开了口。
卢雪砚咬着樱唇,鼓起勇气道:“王爷,我想问你,前几日救我于危难之中的人,是你么?”
昭王挑眉一笑,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呢?”
卢雪砚蹙眉,遂沉吟不语。
话又说回来,二人虽然气息相似,可相貌不一样,但是容貌可以通过易容变幻,关键性格实在差得太远,实在是不像同一个人。
若非说二人是同一人话,可又处处透着诡异。莫非,真如医书所言,一人可以分裂出同个不同角色来?
昭王见小姑娘神色变幻莫测,遂笑道:“这世间之事本就是,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卢小姐何必要深究呢?”
这话一出,卢雪砚彻底糊涂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今日一到了这温泉地,行为举止就大变模样,一言一行跟前世的自己如出一辙。
“过来,现在轮到本王问你话了。”昭王招了招手。
卢雪砚跟鬼迷了心窍一般,乖乖走了过去。
“你可认得鬼婆婆?”
卢雪砚面上一惊,心中早已惊涛骇浪。昭王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料,昭王忽而淡淡道:“等你想好了怎么回答本王。”
卢雪砚按捺住心潮涌动,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好了,本王送你回去。”说话间,脱下身上的斗篷,细心给少女披上。
一高一低,并肩而行,大雪飞扬,纷纷落在二人眉头。
卢雪砚心头忽而涌出一首诗来。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入冬。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不觉间,就到了卢府后门处。
卢雪砚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惆怅,手上却解下斗篷递给昭王,又指了指身上的袄裙,含羞道:“昭王殿下,过几日待袄裙清洗后我就差丫鬟送完回来。”
“不必了,一物换一物罢了。”语罢,飘然而去。
卢雪砚深思良久,还是没有明白这句“一物换一物”之意。
回到听雪苑,卢雪砚辗转反侧,面如桃色,胸口滚烫,久久静不下心来。
昭王府。
昭王大梦初醒,起身立于窗下,最近自己的梦越来越频繁,梦全跟卢小姐有关,可这些事分明未发生过,可总觉得再真实不过。
这实在太惊奇了,莫非,自己与此女真有不解之缘?
真阳仙道也曾说过,自己跟“雪”有缘。这“雪”莫非指的就是卢雪砚?
夜不成眠,心还为谁萦牵。灯火竹帘,梦里随风摇曳。今日,于这对男女来说,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第二日,听雪阁。
卢雪砚半靠着软榻,一张俏脸似熟透的蜜桃,一双杏眼氤氲着盈盈水雾,含羞带喜。
翡翠进到内室,见小姐脸颊晕红,目光游离,一会皱眉,一会抿唇,看似十分苦恼,隐约间又带着几分欢喜的模样。
忍不住询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卢雪砚咳了一声,没有答言。
遂接过翡翠递过来的茶碗,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抿了一小口,顿时,芳香四溢,微甜中带着丝丝苦涩的味道,好似昨夜的点点滴滴,令人回味无穷。
一旁的落梅捂嘴笑道:“昨天大半夜小姐回来后,就成了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了。”
翡翠担忧道:“落梅姐姐,小姐可从未这般过,莫不是给冻着了。”
落梅嗔了一眼:“你个呆子,随我下去吧,让小姐自个儿美去吧。”
翡翠被落梅拉着离开了,口里却还在问道:“落梅姐姐,你倒是告诉我呀,小姐她到底怎么了……”
卢雪砚闻声,娇脸更加滚烫了,随即整个人躲进了锦被里。
这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愁。
说来也巧,卢湘兰昏倒后,被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给救了。
这方,男人带着卢湘兰走进一所院子,笑容满面道:“姑娘,快请进,里面暖和些。”
卢湘兰又冷又饿,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可又担心男人不安好心,随即有些犹豫。
思忖再三后,饥饿战胜理智,况且男人一脸慈善,好像没什么恶意,遂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跟上去了。
卢湘兰还未走进中堂,一个高个子女人突然冲上来,口中骂骂咧咧道:“林三你这混账东西,竟然敢带来路不明的脏女人回来,是不是活腻了。”
林三看到自己的夫人,吓了一跳,脸色立马阴沉起来。
这个虎姑婆不是回娘家了么,怎又回来了,真是晦气,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娶了这么个女人。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陪着笑脸道:“夫人,这是什么话,你误会为夫了。”
这时,卢湘兰也连忙伏低做小道:“夫人,您确实是误会了,小女跟林大爷没什么关系,是林大爷心地善良,看到我一人流落街头,才把我带回来的。”
那女人闻言,冷哼一声,一把揪住卢湘兰的头发,打量起来。
“瞧这小脸儿,生得不错啊,是打算带回来当你小妾?”
林三摊了摊手,立马表忠心道:“夫人,您说什么呢,你误会我了,为夫对你用心,苍天可鉴啊!”
女人咧嘴笑了笑,满脸肥肉乱颤:“也对,量你也没那个胆!”
林三一边扶着夫人,一边小声说道:“夫人,为夫知道你操持家务不易,听说,这小丫头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仔细一想,还不如带回来给夫人做丫头,夫人以后也能落得清闲不是。”
“可我瞧着这丫头一脸狐媚样,指不定哪日背着老娘,你们二人就勾搭上了,那日老娘哭都没地儿,别说,立马将人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