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苑。
卢雪砚看着愁容不展的卢父,放下手中的筷子,道:“爹爹您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呀,你看看,这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你愣是动都没动。”
卢父摇了摇头,长吁短叹道:“砚儿,为父没什么胃口,你吃你的吧,不必管爹爹。”
这时,一旁的刘母开了口:“还不是因为那对母女的事,这几日以来,你爹爹接连被御史弹劾,陛下大怒,对你父亲一阵破口大骂,说他治家不严,罚俸禄一个月不说,还要闭门思过半月。”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卢雪砚勾唇一笑,遂看向一旁的卢父,缓缓开了口:“爹爹,女儿最近读了一句话,颇有感慨,女儿说给爹爹听,可好?”
卢父虽心绪烦闷至极,可是看着女儿关切的面容,也不愿意驳了女儿的面子,遂点了点头。
卢雪砚立起身来,一字一句道:“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智械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尤高。动身显智,显光气于世;奋志敖党,立卓异于俗。固常通人所谗嫉也。”
卢父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好半天忽而开怀大笑起来:“砚儿通透,爹爹应该向你学习才是。来来来,吃饭吧,今日的菜色真不错,夫人和砚儿也要多吃点。”
卢雪砚抿嘴一笑,遂夹了一个鸡腿放在卢父碗里:“爹爹想通了便是,那今日,女儿就把鸡腿奖励给爹爹。”
“好好好。”卢父笑容满面。
“正巧,女儿这几天没时间陪娘亲,有爹爹在家照顾娘亲,女儿就不担心了。”卢雪砚说道。
“话说回来,砚儿,你最近瞒着我们双亲到底在做什么事?”卢父眉头紧锁。
卢雪砚神秘兮兮一笑:“佛曰不可说,爹爹,您呀就别问了,时间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卢父摇头晃脑道:“你这丫头,还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果然女大不中留啊。”
“爹爹,女儿向您保证,您呀最多偷懒七日。”卢雪砚说完这话,便埋头用饭,任由卢父一头雾水。
此时,一旁的刘母手里端着滋补的鸡汤,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烛火摇曳,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无比。
第二日,天刚亮没多久,卢雪砚又去了灾地。
不料想,不远处突然走来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卢雪砚抬头望去,按下心中的诧异,浅浅一笑道:“小侯爷,你怎么来了?”
“卢小姐,不对,安庆县主,我听姐姐说了你赈灾之事,也想略表心意,出一份绵薄之力,遂带来了一些物资。”李玉荣笑着说道。
“那我就先替这些灾民谢过小侯爷了。”
李玉荣咳了一声,又道:“安庆县主,不知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吩咐。”
“若是不嫌弃,以后小侯爷叫我卢小姐便是!”
“小侯爷,麻烦你将这些面粉派发下去吧。”
只见那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穿着一袭黑色大氅,玉身半靠着桌子,手里抱着一个面粉袋子,口中高呼道:“诸位都听着,你们现在全部去排队领面粉,我可提前申明,不排队的人一粒面粉都没得拿!”
卢雪砚听了这话,忍俊不禁起来,哪有人用“粒”来形容面粉的,果然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富贵郎君,哪里能了解人间疾苦呢。
却不料,小侯爷竟亲自舀起面粉来,俊脸上还洋溢着肆意的笑容,半点没有瞧不起灾民的表情,一副有模有样的做派,倒是令人刮目相待。
还别说,有了小侯爷这一番说辞,所有人都乖乖排队,整个场面都井然有序,再不见往日拥堵大闹场面。
卢雪砚笑着想道,李家这对姐弟还真是人间少有的好女郎好儿郎,令人敬佩又欢喜。
不过半个时辰,面粉已经派发完毕。
卢雪砚看着浑身面粉,就连脸颊也不例外的小侯爷,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面粉不仅不会有损小侯爷仪容,反倒多了几丝亲和之气。
话说,李玉荣见卢小姐盯着自己痴痴笑着,俊脸一下就红了,心里却茫然极了,仿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是看见眼前的卢小姐笑得欢心,好似开得正艳的梨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方,卢雪砚缓缓走近,遂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眉眼弯弯递了过去,道:“瞧瞧,小侯爷你的脸都花了,赶紧擦擦吧。”
李玉荣接过锦帕,语气不自然道:“多谢卢小姐了。”
卢雪砚掩唇一笑,这位小侯爷跟存章倒是如出一辙啊,随即又忙活开来。
李玉荣擦拭脸颊后,暗地里张望一番后,遂小心翼翼将锦帕放进了怀里,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话说,接连七日来,卢雪砚都扑在救灾一事上,所有灾民都得到了安置。
最后一日,卢雪砚正在派发馒头,这时,突然从排队的人群中闯出一个人来。
那人二话不说,就夺走了卢雪砚手中的馒头。
一旁的落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此人,口中不愉道:“哪儿来的叫花子,懂不懂规矩,没看到大家伙儿都排队么,还不快滚到后面排队去!”
这方,卢雪砚细细一看,此人好生面熟,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
对了,这不是就前世的榜眼么,也是威帝眼前的大红人,一度位极人臣,后来成了寿王的左膀右臂,寿王能成就大业,离不开此人的谋略。
这方,男子痛得面色胀红,嘴里却哼了一声,遂将馒头丢回锅里:“臭丫头放开我,我还不稀罕嗟来之食呢!”
卢雪砚见状,心里有了计量,遂开了口:“落梅,有话好好说,我看这位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先放开他。”
落梅听了这话,才松开了手,却又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男子,方才收回目光。
话说,卢雪砚将人引至一旁,才缓缓道:“我看公子气度不凡,想必是有难言之隐,公子不妨如实相告,或许我能缓解公子的燃眉之急。”
“怎么,卢小姐这是特地找个没人的地儿,再来看我笑话?”男子冷笑一声,遂一脸防备道。
卢雪砚笑容真挚,目光坦然:“这位公子,您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再钦佩不过了,可是,我看你手臂好似受了重伤,若是不及时处理的话,你这只手可就再提不了笔杆子了,孰轻孰重,公子心里自由论断,若是你信得过我,明日就来这里找我。”
语罢,卢雪砚含笑落下几个字,遂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男子半信半疑接过,看着眼前高贵又娇美的女子半晌,才道:“你就是灾民口中那个乐善好施的安庆县主?”
卢雪砚点头应下:“那不过是大家伙儿抬爱罢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我方才之言,公子倒是可以慢慢考虑清楚。”
说完这话,卢雪砚转身回到人群,继续热情地派发着馒头。
男子捏着纸条,满眼深思,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小姐,依奴婢看,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呀,不要再理会他了,免得自找没趣。”落梅愤愤说道。
卢雪砚一笑置之,没有答言。
心中却笑道,落梅这次你可就看走了眼,此人本事大着呢,远超乎你我的想象!
待馒头派发完毕,卢雪砚走至人群中,弯腰行礼,诚挚道歉:“各位乡亲父老,此次祸端皆由我卢府引起,但罪魁祸首林氏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抱歉,希望各位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将怨恨转移到卢府身上,我在此谢过大家了。”
卢雪砚话刚说完,众人立马议论起来。
“安庆县主,您这是什么话,这跟您和卢府没有半毛钱关系,要不是有您的帮助,咱们这些人全部都要流离失所了。”
“而且,咱们都听说了,是林氏那恶毒女人居心不良,特地接近卢大人,就是要毁了你们卢府,说到底,你们也是受害者啊。”
“卢大人为官清正廉明,平日里也是乐善好施,大家没少受过他的恩惠,心里都明白着呢。”
“是啊,安庆县主放心吧,我们不会怨恨卢府的。”
“话说回来,多亏有您在,不然咱们早就冻死饿死了。”
卢雪砚垂眸浅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一时间,安庆县主名声远扬,老百姓皆称其为观音菩萨下凡,救苦救难,是老百姓的福星。
话说,这段时间把自己累得够呛,总算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了。
第二日,卢雪砚睡到自然醒,用过早膳后,这才带着丫鬟去了金玉苑。
刘母急忙握住女儿的手,满脸心疼之色:“砚儿,你看看你清瘦了一圈。”
卢雪砚眨了眨杏眼,咯咯一笑:“不碍事的,有娘亲在,不出几日,砚儿立马被喂得白白胖胖的。”
刘母嗔目,遂又满脸骄傲道:“你这孩子,为娘都听下人们说了,你最近这段时间都一心扑在救灾上,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娘亲这是什么话,这些都是女儿应该做的,能够为他人尽一份绵薄之力,女儿不仅不觉得苦,这心里还甜着呢,跟吃了蜜一样。”卢雪砚拍了拍胸口,笑得格外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