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春一看宋妗初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听过外头那些谣言了。
他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与她说了一遍。
救下冯绍元的第二日,镇子上便开始流传些风言风语出来。
冯绍元本就身负迫害女子的罪名,是大家眼中公认的罪人。谣言将宋妗初与他放在一起,又是说的两人有奸情,于是一下便在镇上传开了。
唯一庆幸的就是,那些人只知道宋妗初的姓,却不知她的全名。这些难听的话好歹没传到她的村子里去。
“这些人听风就是雨,所以我那日才让你最近在家中避一避,别到镇上来。”
但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李知春有些担忧地看着宋妗初,担心她因为外头那些腌臜话而伤神。
然而宋妗初却面色如常,只对外头那些谣言嗤之以鼻。
“我若是在家中躲躲藏藏,怕是他们更会觉得自己嘴上说的是真话!”
李知春无奈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外面那些人未必会听。”
说完这句话,他的话音顿了顿,眉头紧皱。
“而且我怀疑,这些谣言不是巧合,是针对你来的。”
宋妗初抬眸,示意他继续说。
“前两日,我曾看见济仁堂的人与那几个最爱散播谣言的人在一起交谈,分别时还给了他们银子。”
“你的成药价格低,药效好,因此回春堂抢了不少济仁堂的生意。那个胖掌柜最是记仇,怕是早就将你记恨上了。”
李知春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宋妗初听完,并未反驳。
胖掌柜记仇这一点,她是知道的。毕竟当初谎话被她戳穿,便直接威胁她说镇里无人敢与济仁堂作对。
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知春比她自己还上心这件事情,却又实在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毕竟就冯绍元那名声,别说帮忙解释,别添乱都不错了。
更何况人们向来只爱听自己想听到的,根本不在乎你说了什么。
就在李知春急得几乎要骂人的时候,阿熏忽然快步跑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师傅,宋姑娘,有人找你们。”
李知春见她脸色怪异,又不由问了一遍,“找我们?”
回春堂虽然招了两名大夫坐诊,但宋妗初并未在列。谁会来回春堂同时找他们两个?
宋妗初显然也有些疑惑。
两人对视一眼,跟着阿熏进了里间。
门帘掀开,里面站着的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葛就站在一旁守着他,面色不善。
“冯绍元?你来做什么?”
李知春很是疑惑。
虽然知道如今的谣言多半是济仁堂的手笔,但一想到这人之前的名声,他仍是忍不住有些偏见。
冯绍元自己也知道,他给回春堂和恩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一听李知春的问话,他赶紧摆手道:“李大夫放心,我来回春堂没被旁人看见,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
摘除肉瘤后,李知春给他用了药,又回家养了这么几日。冯绍元如今已恢复得与常人无异。
小葛对他显然很有意见,听见他的话后,没好气地反驳,“现在已经引出天大的麻烦了!”
方才若不是阿熏拦着,他定要将这人直接赶出门去的。
人家宋姑娘好心救他,结果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小葛的话显然还没说完,被李知春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乖乖收了声。
冯绍元被他说得手足无措,李知春正要宽慰他两句,却见这人往前走了两步,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宋妗初面前!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显然被他的举动震惊到了。
宋妗初不解地垂头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为了外面那些谣言么?应该不至于。
李知春试图劝他先起来,但显然没有用。
冯绍元跪在地上,话还未出口,眼眶就已经红了。
“姑娘救我性命,于我有大恩。可我却声名狼藉,牵连到恩人。本欲以死证清白,奈何家中老母尚在,小妹年幼懵懂,实在放心不下!”
他说着,忽然朝宋妗初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再直起身时,脸上已是两行清泪。
“我别无他法,唯以此举,感谢恩人救命之恩!”
他说得声泪俱下,俨然是真情流露。
众人一时有些沉默,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妗初叹了口气,让他先起来说话。
“此事怪不得你,兴许是我的仇家在借题发挥。”
冯绍元却道:“若不是我这名声,也不会轻易叫人找到把柄。”
这是要把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言那个迫害女子的混蛋。
就连对他意见颇大的小葛,也拧起眉头,脸上有些不解。
宋妗初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忽然看向冯绍元。
“你既然说要感谢恩情,那便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几人皆是疑惑地看过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冯绍元自然是一口应下,“但问无妨。”
然而宋妗初的问话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你句句在提名声。那我且问你,你妄图轻薄女子害其投河自尽一事,是真是假?”
冯绍元闻言,身子僵了一瞬。
本以为宋妗初也是听信了那些话,要以此来辱骂他。
可当他抬起头,却见那双清澈的眼睛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不知为何,他生出一种冲动,将当初解释过无数遍的话又说出来。
“我没有轻薄她!当时她在往河里走,我本想过去拉她!”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自觉瞪大眼睛,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再聪明的人,流言听得多了,也会不自觉地相信。把听到的内容当做真相。
因此当忽然听到不一样的内容时,就会茫然,惊讶,然后开始怀疑。
小葛第一个不信。
“你撒谎!人家活得好好的,听说都要定亲了,干嘛寻死?”
听他这么一说,余下的人像是忽然回过神来。
对啊,要寻死,总得有个理由吧!
李知春这回没有阻止小葛,他的反驳很有道理。
冯绍元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质疑。刚刚燃起的希望破灭,他颓然道:“我不知道。当时我只是路过,我与她并不认识。”
小葛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正要追问,宋妗初却忽然开口。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