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攸宁听到他这话,原本脸上那抹故作凶巴巴的神色便立马有些绷不住了,一股欣喜愉悦的情绪自心底冒了出来。
她想笑,又觉得自己又哭又笑简直像是神经病,一时便有些没能找到合适的表情。
卓安烺却是一下大胆起来,不再似最初那般小心畏缩,他直接大胆地伸手,一把就将严攸宁揽入了怀里,用力地抱了抱。
严攸宁身子微微僵了僵。
但卓安烺那愉悦的情绪却是深深地感染着她。
他说:“攸宁,我真高兴!你愿意认我,我真的真的好高兴!我觉得我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圆满了。”
严攸宁听着他那宛若孩子般欣喜的话语,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心头那股子暖意也一点点慢慢蔓延至全身,最后将整个人都包裹,填满。
卓安烺真的觉得很高兴,他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能有这样一个过分懂事的女儿,竟然就这般接纳了他。
但凡是换作一个骄纵任性一些的孩子,只怕都要闹得天翻地覆,甚至,压根不会多看他一眼,心底还会以他为耻。
只有他的攸宁这般乖巧懂事,即便是闹脾气,也只是哭一场,凶几句而已。
严攸宁觉得自己之所以能
这么快就接纳他,并不是因为自己脾气好,而是因为她知道,他对自己的真心实意,她能感受到他的满腔父爱。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互的,也是需要积累沉淀的。
严攸宁在不知道卓安烺身份之时,两人就已经积累沉淀出了不浅的感情,严攸宁对他的为人品性也有了信任,这一切,才是严攸宁能顺利接纳他的主要原因。
因为先有了与他的相处,先对他有了那些了解,所以严攸宁才能将从兰清笳和沐白那里听来的,有关他的故事都与他本人重合起来。
所以,他在严攸宁这里,才变成了有血有肉,鲜活无比的人。
不然,他这个父亲于她而言,就只是别人口中所描述的话语,是一个扁平的,无法丰满起来的纸片人。
一个纸片人要来与她相认,就算理智上告诉她那是她的父亲,但情感上她却也没法一下深刻的代入和接受。
但面对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对自己满腔赤诚父爱的人,严攸宁对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就更轻易就能代入了。
方才大哭一场,也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太过令她触动。
她终于也有了亲生父亲,终于不用再去羡慕旁人,以后,她也
有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撒野的权利,不用再做一个过分懂事的孩子了。
这样的情绪激发之下,她才忍不住大哭一场。
现在,她被他宽厚结实的手臂牢牢抱着,除了一开始的紧绷与紧张之后,现在,她整个人都有种分外安心踏实的感觉。
两父女静静地抱着,最后还是严攸宁有些难为情地将他推开,眼神微微闪烁,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直视。
卓安烺将她那股羞赧的情绪尽收眼底,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好笑之色。
还是个面皮薄的孩子。
卓安烺原本想让她亲口喊一声爹来听听,但见她如此羞赧,便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他怕自己一开口,这丫头就要羞赧得直接跑了。
今日她主动来找自己,又肯认自己,不曾对自己心生怨怪,卓安烺觉得这已经是老天爷给他的莫大恩赐了,他就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来日方长,以后,慢慢来吧。
严攸宁抬头,悄悄觑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了下去,整个人反倒是扭捏了起来,浑然不似此前在卓安烺面前时的从容自在。
卓安烺见她不自在,便自己主动找了话题。
“攸宁想不想看看我的真容?”
严攸宁闻言,倏
而抬头,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身上,旋即用力点头。
“想!”
每个人都说,她长得与他一模一样,旁人只需看她的容貌就能怀疑到她的身份上来。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严攸宁心中自然也不免生出好奇,自己与父亲的容貌,究竟有多像?
卓安烺笑道:“那你闭上眼睛,稍等片刻。”
严攸宁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
眼睛闭上了,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她便听到一阵轻微声响传来,那声音有些奇特,就好像是粘黏着的什么东西被缓缓撕开,严攸宁猜到了什么,整个心弦都不禁彻底紧绷了起来。
很快,卓安烺便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且就近在耳边。
“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严攸宁依言睁眼,这才发现,卓安烺就站在了自己身边,整个身子微微弯着,两个人的脸便保持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
而他们两人的面前,赫然摆了一面铜镜。
严攸宁睁开眼睛的瞬间,目光便一下定格住。
因为她在铜镜里,清晰地看到了两张十分相像的脸。她不禁微微愣怔,心底也生出一股子奇异的恍惚之感。
明明是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两个人,但打眼看
去,眉眼间的每一处细节都分外神似,几乎一模一样。
在这一刻,严攸宁清晰地感受到了何为血脉延续,她也更加真切地确认一个事实,他们真的是亲父女。
严攸宁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望着铜镜中的两人,久久失语。
卓安烺缓缓露出一抹微笑,铜镜中的男人面上神色也柔和下来。
他说:“我们很像,是吧?当初,我并不知道你已经从严家离开,来到了扬州城。
我们因共同处理生息蛊之事而见面,我第一次见到你之时便已确定,你就是我的攸宁。
不然,不可能有人会长得如你一般,又像我,又像你娘。”
严攸宁伸手,慢慢地抚上自己的面颊,语气有些轻。
“我跟我娘也长得像吗?”
卓安烺:“只眼睛像,还有性情也像,你娘也如你一般,性子恬静温柔,善解人意,且外柔内刚,表面娇娇弱弱,但骨子里,却也是个很有主意之人。”
严攸宁闻言,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原来她娘亲是这样的人。
原来自己的性情是承自娘亲。
真好。
自己身上也有与娘亲相似之处,这让严攸宁觉得,好像娘亲一直都在陪着自己,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