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航闻言,却并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更加羞愧了。
当初他差一点连这个地方都没有说出来的。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有着怎样充分的理由,他都不应该撒谎的,这跟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养并不相符。
哪怕他一直安慰自己,他之所以撒谎,是因为不希望自己的恩人因此受到淮南王的责难,但撒谎了就是撒谎了。
许飞航是藏不住心思的人,他撒了谎之后心里就一直闷闷不乐。
在他得知严攸宁已经被找回来之后,他的闷闷不乐才终于有所和缓,他是真的在为严攸宁感到高兴与庆幸。
但同时,他也更加为自己的撒谎而感到羞愧。
今日此行,他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让自己付诸行动的。
真正迈进了这扇大门,说完了方才的那番话,许飞航这才觉得有种心中大石落地的释然。
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对自己,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了。
但严攸宁反过来感激他的这番话,让他觉得羞愧。
他脸色微微涨红几分,“其实我,我差点没有说出来,我当时脑子很乱,很挣扎,既希望你获救,又怕此事会牵扯到恩人,让他遭到问责。”
严攸宁闻言,心念微动。
“
你说的恩人,是谁?”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当是那个人。
果然,紧接着,就听许飞航给出了答案。
他神情有些小心翼翼,但还是说了出口,“就是当初把我和岁晴买回来的严老爷,他说他是你的养父,这是真的吗?”
提起严冠达,严攸宁的神色便不觉冷了几分。
她的语气添了几分冷淡,“曾经是,但早就不是了。”
许飞航见严攸宁这般冷淡的态度,顿时一急。
“我知道你心里对这件事必然存着芥蒂,但其实这件事也并非他所愿,他也不是不想救你,而是他当时不知道你也被困了而已。
他如果知道了,当初定然会义无反顾地把你也买回来的。”
严攸宁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许飞航。
这人,还是这么天真,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啊。
义无反顾地把自己买回来?他是要义无反顾地把自己卖了吧!
“这些都是他对你说的?”
许飞航老实点头。
严攸宁又问,“你撒谎,也是被他教唆的?”
许飞航先是点头,旋即又慌忙摇头,“这,这不是教唆,他,他其实并没有让我撒谎,是我担心王爷王妃知道此事之后,会因此迁怒他,严惩于他,这才主动帮
他遮掩的!
淮南王性情冷酷,铁面无私,他知道了此事必然不会放过恩人的,恩人当初固然有疏忽,但却不是他的本意。
他救了我,我不能害反过来害他啊!”
许飞航说得很是急切,一副生怕严攸宁不肯相信的模样。
事实上,他现在之所以把这些说出来,也是因为严攸宁已经回来了,到时候事情隐瞒不住,同样会让他的大恩人受责罚。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现在就主动坦白,还能顺带为他的恩人求求情。
严攸宁看着许飞航这副认真诚恳的模样,不禁一时语塞。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坑?还是读书读傻了?
严冠达怕是早就看准了他的性情如此,所以才能将他彻底拿捏,让他心甘情愿地撒谎,为自己遮掩打掩护吧。
若是自己没有被找回来,那三个人贩子也没有落网,那只怕他的谎言一直都不会被人拆穿。
严攸宁知道许飞航是个怎样一根筋的性子,严攸宁不想跟他争辩,也不打算去唤醒他,他愿意相信严冠达是好人,那就信他好了。
只是,他想要让自己也大人大量地原谅他,那就是休想,是做梦。
严攸宁看向许飞航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淡。
“你如果是为自
己来向我道歉的,那我接受并理解,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但如果你是为了替他求情,希望我能大人大量地揭过此事,那抱歉,我做不到。
你也请回吧。”
许飞航见她这么一副铁面无情的模样,心中焦急,“你相信我,他真的是……”
严攸宁的眉头蹙了起来,也不再给他留脸面,直接扬声喊人,“来人,送客!”
这人果真是一如既往的拎不清,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许飞航见她态度如此强硬,便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忙道:“好好,我不说了,此事我不再提了便是。”
即便如此,严攸宁对许飞航也已经没了耐心,她的表情也变得冷淡了几分。
“我白日还要上开蒙课,如果你没事的话……”
“我还有一件事!”
许飞航知道严攸宁的逐客之意明显,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这话,他大概也觉得这很跌份,不够体面,他的脸色都不觉微微涨红。
严攸宁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但出于礼貌,也知道许飞航这人除了拎不清以外,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所以便没有再开口赶人。
她稍稍挤出了一点耐心,“请问你还有什么事?”
许
飞航调整措辞了一番这才开口,“当初王爷和王妃不仅去了我们家,还去了王家找岁晴问话,当时岁晴也是一时糊涂,撒了谎。
她事后也很是后悔,今日原本她是想与我一道前来道歉的,但她知道你对她不喜,此事之后必然更甚,你知道她来了,怕是连进都不会让她进。
所以……她托我来帮忙传句话,她想请你到醉仙居吃一顿饭,她会当面亲自向你道歉,希望你能接受。”
严攸宁耐着性子听完,听完之后,她就不禁深切后悔,方才她就应当直接让人送客,现在也无需把这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听这些废话的事上。
她就应该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飞航这老好人的秉性轻易如何改得了?
这句话也同样能用在王岁晴的身上。
她本性就是个嚣张任性,自私跋扈,目中无人的人,她怎么可能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那么谦卑地要设宴向自己道歉?
严攸宁想到了先前兰清笳对她说的那件事,她对每一个王家人都竖起了最高的防备,当然不可能会答应去赴宴。
就算王岁晴对此事并不知情,就算她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向自己道歉的,那又如何?
她道歉,自己就要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