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那神色,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显得浮夸,少一分,却又过于寡淡。
真真是把对慕容霏的关心担忧演绎得淋漓尽致。
兰清笳知道他这是在旁敲侧击地问自己,慕容霏有没有为难她。
兰清笳便答道:“八,公主的伤情稳定,心情也比往日好了许多,只要继续服药,很快就能痊愈,梁公子莫要过于忧心。”
秦淮听她这话,便露出了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那就好,那就好。”
兰清笳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没事儿的话,我就走了。
秦淮却又有些迟疑和扭捏地道:“梁某有一事,不知可否劳烦景太医?”
兰清笳心中微惑,面上不显,而是十分谦恭地道:“梁公子有事尽管说,不敢当劳烦二字。”
秦淮见此,又露出了一副略有羞涩的模样。
“梁某之后也想知道八,公主的伤情,可否请景太医如实告知?
梁某每日这个时候,基本上都会在附近当差。”
说完,秦淮就一脸恳切地望着兰清笳,那副神色,倒真像是对慕容霏情根深种,对她的伤情十分关切似的。
可实际上,他这分明就是在以权谋私。
是公然在宫里给二人制
造见面和说话的机会。
兰清笳心中不禁佩服。
虽然他拿另外一个女人当了幌子,不过,自己若真的能每天光明正大地在宫里跟他见面,还能说上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兰清笳故意露出了一抹微微迟疑的神色。
“这……公主的脉案,本官只怕不便透露。”
秦淮的神色更加恳切,“梁某提出这个请求,并非是为了刺探什么,而是因为八,公主是梁某的表妹,梁某心中挂怀担忧罢了。
梁某只想知道八,公主是否安好,其他的详情,梁某绝不多加打探。”
兰清笳见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面上便露出了一抹淡淡笑意,“梁公子对八,公主满心关切,这份心意着实令本官动容,也让本官不忍心拒绝。
如此,本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淮面上又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欣喜。
“那便多谢景太医了。”
“梁公子客气了。”
两人你来我往,如此这般地一番来回,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秦淮便是想继续跟兰清笳多说几句,一时也找不到话头。
他便只能别有深意地看了兰清笳一眼,与她告辞作别。
一直到转身离开,兰清笳都依旧能感觉到身后的那
道目光。
他们两人竟然在敌国的皇宫里光明正大地聊天,莫名有种偷情的感觉,还怪刺激的。
兰清笳到了太医院,诸位太医都纷纷侧目。
昨日瑶华宫之事,有好几位太医在场,所以当时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太医院自然也不是秘密。
众人对兰清笳此人态度不一,有人面带好奇探究,有人暗含鄙夷不屑,还有人漠不关心。
兰清笳对此,早有心理预期,是以,对于众人各异的反应,也都一片坦然。
她不卑不亢地与众人一一打了招呼。
她是凭空冒出来的,算是打破了太医选拔的既定规则,自然会惹来众人的诸多不满。
兰清笳对此早就有了预判,是以对于众人算不上热情的态度,也都态度坦然。
他们若是一个个对他热情备至,兰清笳才真的可能会心里发毛呢。
跟诸位打了照面,对太医院也有了简单的认识之后,兰清笳便又到内务司量身裁衣,以及领取自己需要用到的东西。
她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就在这样零星琐碎的琐事中度过。
兰清笳觉得,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挺清闲的。
若是没有贵人不适传召看诊,他们便都是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医书,真
是闲得发慌。
兰清笳早就打着进太医院的主意,对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也都事先让人查了查他们的底细。
这些太医,都有各自的阵营与派系,他们明里暗里投靠不同的妃嫔,互惠互利。
为高位分嫔妃效力,太医的晋升和好处自然不少。
而后宫里肮脏的手段从来都不会少,妃嫔们想要在后宫动些什么手脚,也少不了太医的暗中指点帮忙。
兰清笳梳理着这些太医与嫔妃之间的关系,熟记于心。
这些讯息被她记在脑中,现在虽然暂时用不到,说不定到了某个恰当的时候就用上了。
之后的大半个月,兰清笳都按部就班地去给八,公主慕容霏看诊,然后又光明正大地在花园中跟秦淮见面,闲谈一二。
这件事传到了慕容霏的耳里,某次兰清笳给她复诊之时,她就略带扭捏地向兰清笳探问秦淮究竟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兰清笳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经听说了事情原委,现在只是来向自己求证罢了。
兰清笳“被逼无奈”,不得不说了此事。
慕容霏听了,顿时俏脸绯红,满脸皆是娇羞之色。
表哥心里果然是有她的,不然,他怎么会特意去向景太医打
探自己的伤情?
兰清笳腹诽:假象,这一切都是假象!
等到慕容霏的伤彻底结痂了,不需要再敷药,也不需要兰清笳复诊了的时候,“梁毅恒”与“景立群”已经变成了熟人。
然后,秦淮就公然约兰清笳下值后一起喝酒吃饭。
兰清笳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两人便这么把私底下的约会,搬到了明面上,当真明目张胆到了极致。
吃饭的酒楼,实际上是慕容熙的产业,是慕容熙安排了收集情报的据点。
秦淮选择这个地方,便是因为这里的指定包厢绝对安全,他和兰清笳可以完全放松地约会。
不过,这次的约会,却并非是两人的独处时光,还多了一个拖油瓶:宋十三。
秦淮本不想带他,但宋十三却像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去。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我的乖徒儿了,这次我定要一起去!”
秦淮:“她现在不是她,她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丑八怪。”
宋十三朝他投去一记别有意味的目光,“你现在又好看到哪里去?笳儿不嫌弃你就算了,你竟然敢嫌弃她?
哼,待会儿我定要好好地向她告一状!”
秦淮:……
前辈真是越老越像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