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秦淮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秦淮方淡声开口,“你无需如此。”
穆继和却仍保持着原本的姿态,满是谦恭,不肯起身。
“此事的确是博文的错,玄机公子尽可责罚,博文定当尽数受着,绝不敢有半分微词。”
兰清笳看到穆继和这么一副做作姿态,心中顿时又是一阵暗恨,更添几许恼怒。
这个人,当真是惺惺作态。
他现在这般,何尝不是把师父架了起来,逼师父表态?
她可以咄咄逼人,但师父却不可以。
穆继和是书生文人,在场的都是书生文人,大家对师父都是敬仰,仰望的态度。
归根结底,穆继和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若师父对穆继和发难,在场的书生文人怎么想?
他们定会觉得师父为人太过孤傲,目中无人,不把他们这些书生放在眼里,师父的名声岂不是就大受影响?
若师父碍于情面不予追究,那师父与穆继和就没有明确地划清界限,就凭穆继和那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以后说不定还会继续打师父的主意。
兰清笳心中百转千回,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经把穆继和心中的伎俩想了个一清二
楚。
然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若师父不在她自然可以代师父出头处理,可以毫不客气地回怼回去。
但现在师父就在这儿,自己哪里有越过师父强出头的道理?
秦淮眼神平淡,出口的话亦是如此,平平淡淡,并无波澜。
“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也无法再收回,我再责难你也无济于事。”
穆继和的头垂着,没人看到他的唇角微微一翘。
但旋即,听到秦淮的后半段话,他唇角的笑意又陡然僵住了。
“而且,关于此事,方才笳儿已经替我向众人做了解释。
我指点你文章,便跟我赠与江小姐玉佩一般,是为还报恩情,与私交无关。
穆公子已经结束了科考,你我之间的恩情便也算是两清了。
此事既然已经解释清楚,穆公子便也无需再介怀。”
穆继和的身子微微僵硬,很是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如此,博文便也放心了。”
他缓缓直起身子,脸上一副松了一口气的释然模样,只是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他的神色略带着几分僵硬,眼神也有几分不自在。
他本以为玄机公子会碍于众人,不好对自己说重话,只能顺势默认下两人的私交。
但
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既没有对自己说重话,却也将两人之间的界限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以后,自己将不再可能拿玄机公子指点过自己文章这一点说事,因为这件事已经被定性成了钱货两讫的交易,与私交无关。
到头来,自己还是落得一场空,没有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穆继和垂下眼睑,掩住了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
兰清笳听到师父的这个回答,心中却是高兴坏了。
她刚才可真担心师父太过善良,一不小心就被穆继和的表象迷惑。
她看到穆继和脸上那副僵硬难看的神色,心中顿时觉得一阵大快人心。
解决完了这俩碍眼的人,兰清笳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她想起什么,当即对自家师父道:“师父,我家王爷就在上回咋俩在的包厢里,刚好您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给你们引荐引荐。”
秦淮面具下的神色微微一僵。
他张口,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外面就突然传来了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那声音比方才的任何一道声音都喜庆热闹,甚至还越来越近。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了。
在那一阵敲锣打鼓声中,还混
杂着一道同样十分嘹亮的声音。
“恭喜琅琊王家公子王璟川摘得会元之位!”
这道呼喝之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到了醉仙楼前。
那传信之人翻身下马,走了进来,再次朗声念了一遍,“恭喜琅琊王家公子王璟川摘得会元之位!请问王会元是否在此?”
众人正面面相觑,就听得角落处,一道温文儒雅的男声传来。
“在下在此。”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都投向了那个方向,兰清笳和秦淮的目光也投了过去。
兰清笳的面上没什么惊讶,只觉得这是情理之中之事。
前世,王璟川在乡试中便是解元,会试又拿下会元,到了殿试,直接被钦点成了状元,所谓三元及第,大抵如此。
他太过出名,是以兰清笳今生也还留有印象。
倒是秦淮,面上微微闪过诧异。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位王公子,就是当日在醉仙楼与云子鹤一道的那位。
当时兰清笳喝醉了,却指着他说他是状元。
他究竟是不是状元还不知道,但现在能成为会元,可见此人的确有真才实学。
他不禁看向兰清笳,莫非她认识他?不仅认识,还十分了解,不然怎么会那么笃定地预言他会是状
元?
秦淮的眼神不禁升起一股晦暗不明的情绪。
怎么来了个穆继和还不算,现在又冒出个王璟川?
的笑,一派谦和。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起,这是独属于会元的荣誉。
兰清笳收回了目光,拉着师父就往包厢的方向去。
“走,师父,我家王爷定然等急了。”
秦淮掩唇轻咳了一声,“为师突然……”
兰清笳当即打断他,“师父,不准找理由!”
秦淮眼神真挚,“人有三急,为师只是想去更衣罢了。”
更衣不仅仅有换衣服的意思,还有如厕的意思。
显然,秦淮的这话并不是换衣服的意思。
兰清笳面上一下就现出了几分不自在,却也没有再抓着他不放。
她回了包厢,却发现秦淮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何处。
兰清笳心中疑惑,也没有出去找,只撑着脑袋在包厢里等他们,心里还在盘算着待会儿两人见面,要怎么给他们引荐才好。
正这么想着,包厢门被人推开了,兰清笳当即转头,本以为会是师父或王爷中的一个,要么就是两人一齐出现。
但是这人,却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