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忽略了她的前半段话,直接道:“不仅是你,我吃的也是那些。
佛主示意,最近这段时间,你我二人都只能吃粗茶淡饭,若偷食荤腥,只会影响博文的科考。
你身为博文的妻子,难道连这点苦都吃不得?还是你不盼着他科考顺利?”
博文,是穆继和的表字。
这个字,取的是文韬武略,博大精深之意,也表达了孙氏对穆继和的殷切期盼。
孙氏说着,便朝着某个方向双手合十微微一拜,神态虔诚。
兰清婉被她的话一噎,一下就没话了。
为了穆继和,孙氏这般虔诚,处处讲究,难道自己能说她求的神拜的佛都是假的,不顶用的?
当着穆继和的面,难道她能说承认自己不肯为他吃些粗茶淡饭?还是能说自己不盼着他科考顺利?
兰清婉的脸色憋得通红,只能咬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为了夫君科考顺利,我自然是什么苦都能吃。”
孙氏淡淡乜她,“那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兰清婉咬咬牙,吃食的事她姑且忍了,但是月事之事,她定要好好掰扯掰扯!
她只能道:“这件事的确是我误会了母亲的好意,但是月事之事,的确并
非我的错。
原本我的月事并非今日,今日之所以会突然提前来了,全因有人暗动手脚,想要给我难堪!”
说着,她的目光狠狠地瞪向兰清笳。
兰清婉想脱口说出兰清笳的名字,但到底是有些理智,没有贸然攀咬。
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是攀咬了她,也没有证据,到头来说不定还会被兰清笳反过来追究自己诬陷的责任。
兰清婉现在想做的,就是证明自己是被人下了药,自己并非不吉之人。
兰清婉殷切地望着穆继和,“夫君,你只要请个大夫给我诊一诊脉就知道了,我定是被人下了药。”
孙氏对兰清婉的说辞半个字都不信,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不管她是不是被人下了药才会让月事提前,最后的结果都是新婚之夜来了月事,不管前提如何,她只看结果。
她现在是来了月事之人,便是不吉之身,就绝对不能让儿子跟她同寝。
孙氏语气冷淡却强硬,“大夫没什么好请的,不管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来了月事,最后都是来了月事,你就不能在新房里住。”
“你……”
兰清婉又是一阵气结,想要怒声反驳,但碍于穆继和在场,她又将到
嘴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穆继和的心中闪过一阵不耐烦。
若兰清笳不在场也便罢了,他大可对兰清婉一番哄劝,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她还是得到西厢房去待着。
但是现在兰清笳在场,兰清婉是她的妹妹,自己如果这么做,就像是他们穆家人在欺负兰清婉似的。
心中思量着,他便将目光投向兰清笳。
他面上露出一抹尴尬与汗颜,“让王妃看笑话了,实在抱歉。”
兰清笳回了两个字,“无妨。”
她这两个字回得冷冷淡淡,更是意味不明,让人听不出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她的冷淡,究竟是对事还是对人?她对兰清婉又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们这对姐妹,似乎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关系密切。
若她跟兰清婉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密切,方才这么长的时间就不可能一直在旁边干看着才是。
可如果她跟兰清婉的关系不佳,那自己千方百计地娶了兰清婉又有什么意义?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忙着准备科考,其余的时间,全都用与高门学子笼络走动,对于兰家姐妹的事,他没能分出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再去多加打
探。
难道她们的关系真的不像自己所预想的那般亲密?
穆继和一时心绪微乱。
孙氏这时候才终于注意到了屋中的兰清笳。
方才她自然也看到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但她却并没有在意,也没有放在眼里,只当做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没想到竟是王妃。
因为生活的不如意,孙氏的骨子里便刻着难以磨灭的刻薄冷硬。
但这样的刻薄也分人。
面对身份地位比她高的人,她再硬的骨头也弯得下来,再刻薄的嘴脸也能收敛得一干二净。
这或许便是这么多人都喜欢追逐权势地位的原因吧,因为权势地位,真的能让人得到很多。
譬如现在,孙氏已经客客气气地向她行礼问安了。
“民妇有眼无珠,竟未认出王妃来,还请王妃莫怪。”
兰清笳望着孙氏低下的头颅,心中一直积压的那股郁气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点点散去,慢慢地纾解,她的心底陡然一片明朗畅快。
她抬眼看了兰清婉一眼,很轻地勾了勾唇角。
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单单是这一记眼神,已经足以让兰清婉气得七窍生烟。
方才对你颐指气使,毫不留情的人,现在却对我客客气气,
卑躬屈膝,两个人悬殊的地位,已然明明白白。
方才兰清笳所说的那个赌约,已经无需再进行什么验证。
就算现在兰清婉哭诉自己的月事是兰清笳下的药,就算她已经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孙氏也未必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即便再怎么不愿承认,兰清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兰清笳现在已是云泥之别。
兰清笳是云,自己是泥。
兰清婉的心头像是被什么硬生生地梗住了,原本撒娇示弱的假哭都快变成了真哭。
兰清笳语气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无妨。”
她的态度冷淡,甚至有些轻慢,然而在场的人,却无人能对她置喙,因为没人比她的身份高。
孙氏受了兰清笳的冷待,面上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端得住。
穆继和目光也禁不住落在兰清笳的身上。
她的泰然,她的淡漠,她的那股清清冷冷的气质,与兰清婉相比,高下立见,平白抓人。
穆继和再次开口,“王妃,家母只是对在下科考之事比较紧张,有些草木皆兵,并非真的有意跟婉儿为难。”
兰清笳淡淡扬眉,“慈母心肠大抵如此,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