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风和沈越禾很快就到了,后者穿着玄铁铠甲,将自己伪装成军中将士。
“人手已经齐了,只等皇宫传来圣旨,就能立刻挖掘。”岑溪风说。
然而挖掘行为一经提出,立刻遭到朝廷许多人反对。
“圣上玉棺所在地为皇陵,乃例代帝王安寝之地,不可轻易动土,否则于国本不利。”
“相国的意思是,就这样置陛下于不顾吗?”有人反驳。
谁都知道陛下还活着,只是被安置在西山地底。
“非也,老夫不是这个意思,”白相国摸了摸胡须,“皇寝自然需要挖掘,但得让钦天监择良辰吉日,先向祖先请示,得到允许才可动工。”
等钦天监挑选吉日,请示祖先,一系列行动下来,顾荷哪怕还活着,也被饿死、冷死、困死了。
苏案瑾自然不想这样的事发生,于是他亲自回城一趟找到了白相国。
“相国百般阻拦,想与我交换什么?”苏案瑾问。
白相国笑道,“苏太傅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本官所为何事。”
秦遇之的突然指认将高高在上的皇后拉下水,如今她因谋害皇室,残害嫔妃被朝臣请旨打入冷宫。后续惩罚,只等早朝商议后,再做决定。
但结果不外乎废后,身死或者终身幽禁。
“相国想让下官保住皇后?你应当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想着捞人。
莫说皇后是小太子的杀母仇人,他有什么脸皮让对方毫发无损,安安稳稳继续登顶后位?就是他能说服太子,全朝廷的人也不会答应。
苏案瑾心底烦躁,觉得每一句对话,都在浪费和挤压顾荷的生存时间。
但他想迫切救出顾荷,哪怕只是一具尸身。
“本官知道太傅为难,但本官甘愿放弃相位,只求太傅大人高抬贵手,放娘娘一条生路。允她以庶人身份,回归民间,终身不得入宫。”
白相国强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
冷宫中的嫔妃过得有多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后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如珠似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不能让她承受这样的苦。
“还请太傅大人高抬贵手,只要您应允本官,本官立刻让手底的人收手,即刻动土救人。”
他答应移交权柄,只为让自己唯一的女儿远离深墙,后半生清贫自由。与另外一位独自逃走的父亲,形成鲜明对比。
苏案瑾从相国府出来,径直前往东宫。只才走到东门,就被一名衙役叫住。
“太傅大人,秦家小姐请求见您一面。”
是天牢的人,他口里的小姐,自然指的是秦佩榕。
“没空。”
苏案瑾毫不犹豫拒绝,他赶时间,哪有功夫管别人。
“我家小姐说,她知道顾大人出事了,有办法救她出来。”
苏案瑾驻足,“带我去。”
天牢关押着秦家所有女眷。秦遇之逃跑仓促,只来得及通知自己的儿子。
牢狱第五间房门,独自关押着一名女子,其姿态端庄高贵,哪怕身处最肮脏的牢狱,亦挺直腰板,维持着贵女的形象。
然形象是形象,不过脱口而出的话,宛如毒蛇:“听说她被埋葬了?真是报应。”
苏案瑾眼底划过一丝狠色,“怎么救她?”
“我不知道,”秦佩榕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样说,你会来见我,而我就可以报灭门之仇。”
“灭门之仇?”苏案瑾只觉好笑,她有什么资格?
“秦小姐当真伪善,你这是灭门之仇,那苏家当年满门流放算什么?那些被秦遇之坑杀的五万将士又算什么?我们都活该吗?”
果然板子不落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秦佩榕双目绯红,她陡然起身,隔着铁门跪倒在他面前,“二哥,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秦家的女人吧。她们手无缚鸡之力,一生只困在后院绣绣花,并没有做错什么。”
苏案瑾感觉她神志不清,“当初你爹可曾放过我苏家女眷,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她们既然享受了秦家的繁荣,自然应当享受繁荣后的衰败。”
秦佩榕紧紧抿住嘴唇:“我知道我没身份说这句话,可冤冤相报何时了?”
“秦小姐当真是礼佛把自己礼傻了,”苏案瑾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
呵,所有的因果他来背,他来偿!
“你今日不骗我过来,说不得我还能将心比心,给秦家人一个痛快。不过因为你这番举动,让我觉得斩草就得除根。”
秦佩榕猛然抬起头,后悔不已。
苏案瑾冷冷道:“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某人,会给你一条生路。”
秦佩榕若有所感:“谁?”
楚攰,秦家之所以这么容易倒台,离不开对方的提供的布局图。
但苏案瑾不会告诉秦佩榕。
“对不起,”眼见着他要离去,秦佩榕对着他的背影道,“十年前北伐军回京的夜里,我爹喝醉了,说了许多醉话。虽然从那之后,他再没表露出什么,但我已经意识到苏伯伯事出蹊跷。”
“所以那六年,我出家是为你,更多也为赎罪。只是我万万想不到,赎罪最后变成了伤害。”
她想过劝解,可是没用,反倒被亲生父亲威胁着,禁锢了自己。
她或许有良知,但也抵不过自私、无能和优柔寡断。
苏案瑾没有回头,他想,真该让顾荷和苏案染亲自来看看,一个真正伪善的人是什么样子。
省得一个觉得自己鸠占鹊巢,名不正言不顺。一个总为着儿时情意心软。
......
东宫
小太子安安静静伏身龙案,身前摊开着一本《国策》。蔺麓闵就站在一旁,时不时为他讲解内容。
“太傅是来求我放过娘娘的?”
小太子一直很聪明,只是之前心够软,也够胆小。
“抱歉,”苏案瑾面色愧疚。
他在太子和妻子中,选择了妻子。
只因顾荷生死不明,他赌不起。
“咱们走吧,”小太子起身,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正好本殿下也想去看看她。”
那个威严厉色的女人,在此之前,也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带。甚至因为这个,与林氏吃醋斗法。
他想问问她,为何要杀了自己的生母,为何要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