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二哥总让他小心与秦伯来往。
难怪二哥对秦伯亲近不复往常。
难怪二哥坚持拒婚，并且私下一直调查当年的事。
原来他才是那个丑角，他才是那个失去父亲，认贼作父的不孝子。
这一刻，苏案染想了许多，悔恨有之，愧疚有之，仇恨亦有之。
他的世界仿佛得到重塑，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
问出那句话时，他其实并不用听到回答，这么多证据摆着，又有二哥亲自现身说法，孰真孰假，他分得清楚。
“案染，难道连你也不信秦伯伯？”秦遇之失望苦笑，“这么些年，秦伯伯为你家做的还不够多么？你们流放失踪，我派人寻找。你们回京，我与娘娘说和......”
他是派人寻找，但每次都让他们被人追杀。他与娘娘说和，但娘娘针对苏家更甚。心底有了怀疑，从前的那些事在苏案染脑海中清晰起来。
秦遇之不再理他，反是问:“你说你是胡百户的女儿？”
“是，”胡笳规矩地蹲身行礼，“诸位若不相信我的身份，可以上户部查去。”
“我不怀疑你的身份，”秦将军摆了摆手，“只是你爹爹当年就已经战死沙场，如何将这些事情告知你的？”
这一点他想不通，胡百户是他的心腹，当年那事不过是他为自己做的其中一件罢了。
何况胡百户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据说是青楼女所生，并未接回家中。
“爹爹知道太多将军的秘密，恐自己命不长久，于是将许多事秘密告知阿姐。阿姐落魄后，又将秘密藏在只有我与她知道的地方。”
青楼。
“于是，便有了妾身上京为阿姐讨回公道的事。”
胡笳说道这里，看向人群中的某人，“卢大人，你还现身吗？珂儿可还等着你。”
这里只有他一人姓卢，卢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出来，无奈道，“他是你姐的孩子？”
“正是，当年你喝醉酒，误将我阿姐当作青楼女子侮辱。那夜便有了珂儿。”
事后姓卢的想纳阿姐为妾，阿姐年轻气盛，扬言只为正妻，否则宁肯沦落青楼，也绝不为妾。
“抱歉，我并不知情。”卢大人道，“我以为她乃青楼女子，故意设计陷害我。倘若我知你姐孕有一子，当时一定会娶她进门。”
胡笳摇了摇头，并不为鳄鱼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倘若你真觉得对不起阿姐，还请将当年淑妃宫中大火的真相，公之于众吧。”
怎么又扯到淑妃娘娘了？
“断案”中的众人猛然警醒，这一个一个瓜吃得他们应接不暇，先是叶奇告秦遇之叛国，后是苏案瑾控诉秦遇之谋害亲爹，随后胡笳暗示秦遇之火烧淑妃？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秦遇之当真是个十恶不赦，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大奸臣！
皇后死死抓住扶手，太子猛然抬头起立，唯独苏案瑾早有所料，稳如泰山。
秦遇之现在为一品大臣，有皇后护着，除了谋逆和叛国，无法真正杀死他。
他要永绝后患，不留余地。
“当年的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卢大人含糊不清道。
珂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爹爹？”
卢大人画风一转，“但当夜我有听见秦鸣之大人与骠骑大将军对话，说事情都办妥了，他亲眼看见小皇子与淑妃娘娘皆葬身火海。”
事关皇室正统，所有人无不大惊起立，现场指责质疑声一片，“你既然知道，当初为何不说？”
“当初下官只是一名小小禁军，人微言轻，没有人会相信。”卢大人卑微道。
而秦遇之一直有皇后撑腰，与他对上无意于以卵击石，他是那枚卵。
于是所有人看皇后的表情皆敬畏中，带着丝丝怀疑。
秦遇之是皇后心腹，毋容置疑；铲除淑妃，对皇后有利，亦毋庸置疑。
“大胆秦遇之！你竟敢残害皇室血脉，枉费本宫信任！”皇后娘娘猛然起身，手掌拍在桌面，发出沉重声响。
谁知秦遇之淡定笑道，“娘娘，微臣不都是听您命令行事吗？”
这是默认了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背后指使人竟然真是皇后娘娘？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眼中的怀疑变成了实质。
一盆脏水罩头泼下，旁边的小太子目光疏离冰冷，皇后娘娘只觉百口莫辩，“秦遇之，本宫何时让你做这些肮脏的事了？”
“娘娘，微臣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秦遇之说着，朝苏案瑾温和笑道，“你确实比你那个重情重义的爹聪明警惕许多，但也仅次于此。”
“左焰军！”说完，他忽而振臂高呼。
众人心觉不好，警惕巡视四周，然好几十息时间过去，将军府仍无事发生。
秦遇之眼里闪过惊讶与意外。
“你是否在等黑焰军出现？”苏案瑾背手，如闲庭散步，步履从容，四平八稳。
黑焰军？
传说中苏将军的二十万私军？
据说黑焰军分左右两支，左焰军数量稀少，皆为能人异士，擅刺探情报，埋藏在各地当暗桩；右焰军数量巨大，个个勇猛不凡，擅长上阵杀敌。
楚王玩味的眼神逐渐灼热。
秦遇之猛然明白了什么:“那枚黑焰令是假的？”
所以他在战场的一切，皆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苏案瑾摇头，“自始至终都没有黑焰令，也没有黑焰军，他们都是陈国的将士，只忠心朝廷所派将军。”
“这不可能，”秦遇之难以相信，“当初我明明听到他亲口对我说，手底有二十万黑焰军。”
“那不过是我爹为了迷惑北穹，故意散播的谎言罢了！”苏案瑾淡淡道。
所以他与皇后设计夺令，夺的不过是一纸谎言？
秦遇之顿感荒诞，皇后陡然颓废，楚王眼底的灼热褪去，变成久退不去的怀疑。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
苏案染控制住紧拧的眉头，脑海划过无数个问号，二哥为何要撒谎？若黑焰军不存在，岑哥哥等人算什么？
苏案瑾清亮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几人，黑焰令当然有。
但却并不是苏家私军，也不是听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