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东面，顾荷。”
顾荷是第二轮出场的，在外面等了不到半个时辰。
考官不是医官署的人，她听到自己的号码便从容上前，径直走到东面。待听得“开始”两个字后，抽出自己面前的第一个盒子。
当见着里面的药丸时，顾荷知道自己方才的想法有多天真。
这一颗颗药丸都是上好的珍品，药材早已互相融合，看不出原材料。想要分别其名称、配方，只能从视觉、味觉、嗅觉等方面入手。
在排除毒性影响情况下，五感会随着使用频率、时长，逐渐变得迟钝。越到后面，速度越慢。
所以要想在一个时辰分辨出两百零一种毒药，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五十种已经是人的极限。
难怪会设置东西南北四面药柜，令四人同时参考，大医主真是算无遗策。
两百种......顾荷苦笑，若是蒋家没有因重翻旧案落马，蒋寒月也未必能识别所有毒药。
“千日醉。”
在思考的同时，她也没忘了眼前的正是，完全一心二用。
“五石散。”
“夹竹丸。”
“蒙汗药。”
这是粉末，不能直接用鼻子闻，得用手捏，用眼睛看，隔远了轻轻感受。
前面都是些常用的药物，几乎在打开盒子那一刻，她就在笔尖写下了名字。
“噗通，”南面传来一阵响动，一位考生因辨别方法不当，误识毒药，当众晕倒。
考官见状，淡定地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人上前将其拖了出去，“下一个。”
“嗤，真没用。”
顾荷听到一阵冷笑不屑声，正是先前那位与她对视的女子。她代替了这位被拖出去的考生，开始了自己的考试之路。
顾荷没有回头，行如流水抽开面前的抽屉，然后在纸上写下编码和名称。前面倒很顺利，直到第三十种时，嗅觉逐渐失灵。
这是众多毒药侵蚀的自然结果，每个人都会出现，规避不了。
一般考生在这时，就会无可奈何放慢速度，由此局限在五十种内，或者改用嗅觉等判定方法。
顾荷不一样，她找到先前分辨过的三种毒药，从中各取出一点，混合后令自己服下。原本迟钝的嗅觉，逐渐回归正常。
“还行，知道以毒攻毒找回嗅觉，可惜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
南面的陌生女子又开始点评，只是语调有点奇怪，陌生。
顾荷匆匆瞥了一眼，发现她并未回头，却仍能注意自己的举动。且她辨毒毫无停顿，速度相比自己，只快不慢。
这个世界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收回视线，继续辨认自己这面柜台的毒药。只到第四十种时，重新找回的嗅觉再次失灵，才不得不放慢速度。
此刻房间里其他几位考生，仅仅分辨出几种毒药，对她又惊叹又羡慕，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这点能耐？呵，也不过如此。”
那女子见顾荷速度缓慢，冷冷讥讽。
顾荷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在她身上感受到很大的敌意。
难道又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某位女子而不自知？
监考的考官虽不是医官署大人，但同朝为官，估摸着认识顾荷，见状立刻呵斥道，“考生肃静，休要喧哗扰乱考场。”
陌生女子轻嗤一声，不满嘀咕:“官官相护。”
随后也不看考官铁青的脸，自顾自做自己的考题。动作敏捷迅速，行如流水。
顾荷见她将有毒的药物，直接拿在手里把玩观察，不管是否能嗅，是否能以手接触，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这位女子好像不会被毒药干扰，百毒不侵？
这激起了她该死的胜负欲。
她从考桌一角，抽出官方事先准备的银针。扎入自己的穴位，五官顿时清透，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哟......”
“肃静！”
正当那女子又要开口点评，早有准备的考官迅速呵斥，声音威严:“考生警告第二次。事不过三，再有第三次扰乱考场的行为，考试成绩直接作废，三年不得参加医师大赛。”
“说的好像谁在乎这破名次一般，”女子神情不屑，却最终闭上了嘴。
人才啊，西面的考生羡慕地想。
勇士啊，北面的考生咽了咽口水。
怪咖啊，顾荷心中起疑，打算等考试结束后，让苏案瑾帮自己查查她的底细。
......
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西、北两面的考生早在半个时辰内，就让衙内拖了下去。
沙漏倒转的那一刻，顾荷正在北面药柜，她一共辨别出一百一十七种毒药。
而那名女子，已经略过西面墙柜，去到了她的位置。
......
“听说了吗？顾大人一共辨别出一百一十七种毒药！”
“天啦，就我所知，之前最好的成绩是隐逸堂的刘飞恬大人，他分辨出四十二种！”
“还有的安乐堂的何子诺大人，大医主的亲孙子，他分辨出五十二种！”
汴京西城最大的赌场，无数酒徒赌客齐聚一堂，不约而同下注赌局。
其中写着“顾荷”两个字的那方，积累了全场几乎九成以上的筹码。
“顾大人一百一十七种！毫无悬念嘛，我果然押对了。”一名打着赤膊的男子，脸红脖子粗说，“今年的赌局没甚意思，结果毫无悬念。”
周围赌徒也多附和。
那可是顾大人，年轻一代第一名，连隐逸堂傅飞雪都得退让一步的实力派天才。
整个京城，她论第一，无人敢论第二。
然就在男子话音刚落时，一稚嫩清脆的童音响彻赌场。
“号外号外，今年考场最大黑马出现了，是一名不知籍贯的女子！其力压顾大人，一个时辰辨别一百七十二种毒药！成为今次考场实至名归的魁首。”
“什么？不是顾大人？”
“什么？一百七十二种？”
人声鼎沸的赌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三息之后，一名赌徒忽然上前揪住小少年的衣袖:
“小子，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名女子姓甚名谁？真的超过了顾大人？若有一句假话，俺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松开松开，”小少年见惯了赌徒急红眼的样子，此刻不仅不害怕，反倒游刃有余，笑嘻嘻伸出一只手:“咱们静心斋靠卖消息为生，说出的话还有假的不成？”
听得他自报家门，赌徒松开手，从桌上捡出三枚铜板递给他，“说罢，哥哥们听着。”
“那名女子姓黎，名绾，是位外地人，听说第一次来京城。没了。”
“这就没了？还有你们静心斋打听不到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