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2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起的飞尘滚滚涌动,黑云压城般以势不可挡之势奔腾而来。

鲜红的旌旗随风飘扬,铠甲和刀剑参差向天,在日光的映射下光泽夺目。

这一路竟是如此漫长,沈怀序又踏上了京城的故土。他说过他会回来的,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或许是再没有东西可失去了吧。

沈家军此刻就停在城门外,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进行。

皇帝手中只有西南的岭南军可用,为了对付他,必定会利用岭南军的军力,肯定早就遣调了回来。

所以他也留了后手,专门对付皇帝这一招,只需一击,便可击溃他所有布防。

他手中的兵力是皇帝的三倍,这场战役他势在必得。

他没有攻城,队伍只驻扎,却不进攻,在京城外围了一圈,声势浩大。

攻城必定会伤害到百姓,杀鸡焉用牛刀,外面的大军只是他迷惑皇帝的手段,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城门口,但实际上他早已带了一支军队潜入了皇宫,现在御林军都在城门口御敌,宫内才是最薄弱的地方。

悄无声息杀掉了宫门口的护卫,全都替换成了自己的人。

沈怀序找遍了大理寺的牢狱,也没有找到父母,那毫无疑问,皇帝将他们控制在了皇宫的地牢内。所以他孤身一人,闯进了皇宫的地牢,人挡杀人,宫里的士兵都是从未经历过实战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地牢内昏暗无光,泥墙上布满了斑驳污渍的血迹,茅草散落一大堆,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无法想象,从小养尊处优的郡主和日益年迈的老将军,在这里度过了怎样一段煎熬屈辱的日子。

他在最里面找到了父亲,父亲身着白色囚衣,却被鲜血浸染成了血衣,眼睛深陷,头发凌乱,滚动的喉咙想说些什么,却吐字不清。因为会武功,所以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皇帝居然敢动私刑,还下了这么重的手,他沈家世代忠良,如今却被当作罪犯对待,尊严尽无。

沈远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想摸摸儿子,他就知道,儿子还活着。

当时被皇帝以谋反的罪名抄家,他不怕,因为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得知儿子身患天花命不久矣之时,他才心灰意冷躺在这牢房内等死。只是郡主接受不了打击,自缢身亡了。

如今看到沈怀序安然无恙,他也就放心了。

沈远的嘴里溢出一股血沫,顺流而下,晕染了胸前的衣裳,他抬起的手颓然落下,撑着的那一口气也消失了。

沈怀序抱着父亲,掩面痛哭,无尽的绝望和无助充斥着他的内心,为什么所有珍爱之人,全都离他而去,他所坚持的忠义和仁爱,虚幻如泡影,一碰即碎。

他踏着血流,拎着带血的剑,一步一步走进皇宫的内殿,双眼煞红,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魅。

“你还当真带着大军回来了?这可是谋反。”皇帝坐在龙椅上,表面很平静,像是一点也不怕的样子。

沈怀序扯起嘴角,眼神肃杀:“既然已经被打上谋逆的帽子,那我何不顺势而为?这不就是你无比期望的结果吗?”

“那与西域图谋的印信可是从将军府搜查出来的,沈将军在边境盘旋如此之久,实在难以让人不怀疑。”沈怀序本就是西域郡主所出,想和西域谋反简直易如反掌。

“究竟是证据还是栽赃,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吧?既然陛下都能知道我病重命不久矣,怎么就没算到,我会痊愈归来呢?”

他今日来,就是要为他沈家所有人,讨回公道。

“怎么会没算到呢?”皇帝摔下眼前的杯子,顷刻间从殿外冲进一大堆手持兵刃的护甲兵,将他们围住。

岭南军从他包抄将军府那日就调了回来,就是以防沈怀序大军突袭,如今算是用上了。

沈怀序冷笑,正好这么多人,让他练手了。

他身形敏捷,剑法凌厉如刀,对着围攻他的对手毫不留情,纵横交错中便一血封喉,刀光剑影混杂在一起,发出尖锐的撞击声。仿佛杀红了眼,沈怀序找到了发泄的界点,以惊人的力量鲜血四溅。

殿内的甲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沈怀序身上的血迹越染越多,皇帝见状不妙又想摔杯召人,只是这一次进来的却不再是他的人。

沈怀序漆黑的眸子闪过讥笑,神色凉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般:“你以为,只有你会想到调兵吗?”

他也猜想老谋深算的皇帝会提前召回岭南军,正好岭南军与西域相邻,他早就书信给舅父,杀了岭南军的首领,用西域军将皇帝的岭南军换掉了,只留了刚刚那一批以防起疑。

他亦步亦趋地走近,双目充血,一剑刺穿了皇帝的胸膛,将他挑在了剑锋上,看着他慢慢冰冷僵硬。

血水溅到了他的脸上,顺流而下,沈怀序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他亲手杀了皇帝,真正意义上弑了君,却并不高兴。因为他想守护的,全都离他而去了。

国无国君,他现在成了普天之下最尊贵之人。宫门大开,将沈家军堂堂正正迎了进来。这是他最满意的一场战争,因为没有一个无辜百姓遭受到战争的劫难。

沈家军也将姜去寒的尸骨一同带了进来,不攻城的其中原因之一也是怕她会遭到损害。

沈怀序将姜去寒抱在怀里,他终于带她回家了。所有人都劝他就地埋葬,但是他不愿意,这里才是她的家,魂归故里,来世她才能找到他,否则会迷路的。

同父母一样,葬在了将军府的坟冢里,将她送给他的平安锁也留在了她身边。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他要这“黄鹤楼”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明白,她就在那一瞬间消逝,在他刚刚学会如何爱人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给他告别的机会,明明答应他一起看初雪,最后没想到失言的是她。

当初说的话一语成谶,看过初雪的人也不会永远在一起,总有人会先离开,他还以为,自己会是先离开的那一个。

他三跪九叩,虔诚地为逝去的人祈愿,他这一生仿佛被诅咒一般,注定要痛苦的。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沈怀序要一统大业,他却把龙椅的位置让给了徐有臣。

他只说:“你安心坐上皇帝的宝座,我替你镇守边关。”

徐有臣自小博览群书,宽厚仁爱,通晓治国之策,他当皇帝,比他更合适。

“怀序,珍重。”徐有臣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他知道他的心性,历经了这么多的事情,换做是他也不会轻易释怀。

风云争斗下,他竟成了最大受益者,但这份权势实在是太过沉甸,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害怕自己某天也成为勾心斗角,疑神疑鬼的上位者。

但愿能遵从本心,不受外界纷扰。

故事的最后,漫天雪地里,沈怀序单手撑在沾血的剑上,单膝跪地,盔甲被万箭刺穿,血流成河,嘴角却挂着笑容。

一代少年将军陨落,永远留在了边疆。战死沙场,是一个将军至高的荣耀。

他不觉得痛苦,只觉得一瞬间获得了解脱。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轻柔地为他拂去伤痕,渐渐将他覆盖,成了他最后的归处。

姜去寒听完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将军,会是这样的结局,还是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那个时候,他有多孤独,多无助啊。

“背负了这么多,一定很辛苦吧。”她也想和他并肩作战,却耐不过天命。命运好像是个莫比乌斯环,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对我来说过程没有那么重要,结果是你就足够了。”

他看向她的目光真诚而炙热,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命中注定吧,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旁观者。

沈怀序本来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他还是那个只在背后默默关注姜去寒的那个胆小鬼。看着她和陶成蹊你侬我侬,相爱的模样,他很心痛,却依旧选择祝福。

他也没想到陶成蹊居然敢背叛姜去寒,还间接导致她出了车祸,躺在病床上意识不清,昏迷不醒所有的改变都源于,他从母亲的首饰盒发现了一个黄金平安锁。

他通过平安锁,竟看到了前两世的记忆,他不敢相信,自己与姜去寒,竟有如此渊源。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守在她身边,盼望着她能够醒来。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害得自己陷入昏迷,失去了那么多。如果仇恨能变成子弹,估计陶成蹊早已经被他射成了漏斗。

他把属于两个人信物的平安锁放在姜去寒的枕边,祈祷它能保佑她不受梦魇所困。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总是能梦见她,甚至感觉是自己进入了她的梦境。

他不再是被忽略的视角,主动出击,先于陶成蹊遇见了姜去寒,和她有了美好的高中记忆。他们都考上了一样的大学,她没有发挥失常,还当上了情感主播,人生轨迹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历经种种,他们还是名正言顺走到了一起,他捧着鲜花向她告白,那一瞬间他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想,如果一辈子都像梦里那般,该有多好。

他最后的印象就是她偷偷去剧组探班他,最后摔伤晕倒,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和现实中的她重合,一下子把他吓得惊醒。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梦过她了。只不过,有什么消息,是比她苏醒更好的呢?逃离了虚假的梦魇,他回归了现实,这里,才是他需要主动的世界。

也许那个梦,就是在教他,不要再沉默下去。那么就让他,亲手扭转这一世的结局吧。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沈怀序,重新认识一下吧。”

而他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回答她:“姜去寒,我们认识很久了。”

如果可以,一起看初雪吧,去完成我们未曾实现的初雪约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