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给她和离书,是对她最好的结果,不会将她束缚在王府,没想到她还是如此执拗,跨越山海来到了这里。
他走近,然后苦笑了一句:‘这偌大的京城,竟无一人能看住夫人。”
姜去寒抓紧手中的药箱,她隔离几天后并未发病,且馆中其他人也安然无恙后,她便寻了马车,又找了熟悉路线的商贾,一路颠沛流离,历经一个月才赶到了攸县。
她被路上的惨状惊住,不为人知的角落,这么多生命都在消逝。
等她终于到达,才发现沈怀序竟憔悴成这样,她只能别过头,不敢直视他,这样就不会心疼。“将军就是靠这样不吃不喝来赈灾的吗?”
她还是没忍住发问他,明明是需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能更好地救助百姓,他这样拼命,是生怕不会病倒吗?
沈怀序笑着说:“我看着像不吃不喝的吗?倒是夫人风尘仆仆,为了见我竟奔波至此,让沈某很是感动呢。”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姜去寒也走近他,两个同样疲惫的灵魂在此刻碰撞,一切不言而喻。
沈怀序把姜去寒带回住所,给她安排了房间后又回去处理公务了,他还要查出有多少贪官中饱私囊,囤积粮食,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才致使疫病越来越严重。
姜去寒简单洗漱了一番,就马不停蹄地给沈怀序做了一碗姜茶,她偷偷在里面加了安魂药,这样就算沈怀序再怎么意志坚强,也敌不过药力,肯定会休息的。
沈怀序看到姜去寒端了一碗热茶进门,明知故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姜茶,将军喝了可以驱寒。”姜去寒将茶递过去,沈怀序心中了然,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加了安神之物,于是他一饮而尽,顷刻间暖流涌遍全身。
在这寒冷的冬天,泡上一杯热茶,浑身通畅,只是脑袋果然开始晕乎乎的,困意涌上心头。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姜去寒温柔的一句:“好好睡一觉吧”,就彻底没了意识。
大概是疲惫了太久,他做了很久的梦,梦里他金戈铁马,踏破山河,好不威风,随后风云变幻,戈壁沙漠,他迷失了方向,有一只纤细的手伸向他,坚定地对他说:“有我。”
这是女人的手,他抬眼望去,却没看见任何踪迹,握着他的手也消失不见。
他吓出冷汗,等他惊醒的时候,姜去寒已经离开了,还给他盖上了棉被。他坐起身,外面已是晴日,他居然睡了一整夜。来到攸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睡了这么久。
“报,启禀将军,五十里外有边军突袭,可否迎战?”探子在前线查明了敌情,快马加鞭前来告知,怕是此刻已经更近了。
百姓本来就被疫病折磨就苦不堪言,如今敌国还敢出兵侵扰,沈怀序刚刚休息了好一会,正好恢复了神气,他眼神凌厉,胸有成竹说道:“那就让他们看看沈家军的实力。”
敢和他对战,那就是自讨苦吃。
沈怀序拿起长剑,飞跃上马,少年一身金色流云铠甲恍若佛光萦绕四周,衬的一张面容精致而高贵。
姜去寒闻声而出,只看见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长缨在手,鲜衣裘马,踏起的飞尘模糊了双眼。
这一瞬间,她只想到了李白的那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她不是单纯恋爱脑和一时冲动,才傻乎乎跑到这里来,她也怕死,只是因为她在医馆隔离之际,就通过妇人的病情开了好几个药方,用来清热解毒,及时诊断,没想到治疗痢疾的方子果然有用,妇人病情渐好,与她接触的人也没有大面积感染。
但个体有差异,没有大规模实践过,可能是妇人的免疫力比较高,所以还需要实验样本多一些,攸县病人多,最适合来实验。
瘟疫早日解决,沈怀序也能早日回京,毕竟放他一个没有医术的人在边境,她也不放心。
她背着药箱,找到了太医,和他们一起探讨了药方,验证可行性。
太医院给的药方是双花茶,也就是金银花,这个药甘苦性寒,抑制病毒很管用,但不能排毒。
瘟疫病人已经爆发,抑制是没有用的,必须得辅以土茯苓茶和万年青,瘟疫和痢疾很相似,她大多采取了治疗痢疾的法子,富贵险中求,她相信自己的选择。
如同民国时期游走在伤病员之间,她也重新担起了救死扶伤的责任。她无数次庆幸并且感恩,在那个年代依旧坚持学医的自己,才让她在各种情况下游刃有余。
不然面对死亡率如此之高的瘟疫,她只能坐以待毙,无能地看着一切发生。
姜去寒算清了所有的药材,攸县的病人少说也有几千人,她的药品加上太医院的,也只够几百人服用,这么大的剂量的需求,还得从攸县本地的医馆去搜寻。
如此繁重的任务量她一个人肯定完成不了,姜去寒也能看得出太医院这些老医生对她很不信服,认为她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但她摆出了将军夫人的姿态,这帮人自然不敢多话,只能认命地和她一起去寻药。
以官制官的年代,这是上上策。
找齐药材后,大火煎煮熬制,终于大功告成,隔离房的病人全都喝下了她煎服的草药,具体药效如何,还要等后续观察,但愿能一切顺利,莫要多生波折了。
也不知道沈怀序在战场上战况如何,他那么骁勇善战,肯定是手到擒来。
她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天好像晴了,昨日她来的时候,还是狂风暴雨呢,只是边境的日照竟如此强烈,刺得她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