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然后毕恭毕敬地说:“小姐她终日不出门,每日得闲就做些活,或者在房里温习女工和书籍。”
看她那个老实恭敬的神情,苏可都怀疑这是不是张婆子了,和往日颐指气使的张婆子判若两人。
姜去寒在心里发笑,这张婆子即使知道她要救她孙子,不仅她受的苦一笔带过,还把自己奴役虐待她的事实忽略,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果真是混了几十年的老虔婆,又怕得罪了她,也怕得罪了大夫人。
也罢,起码没有诋毁陷害她,这已经是她在胡氏面前能做的第一波扭转了。
“做活?她好歹也是相府的小姐,何曾需要做活?”相爷抓住了关键点,看女儿软弱温吞的模样,他也有了些判断,也分析出了将军府不过是想挑一个身份得当且没什么权力的女子,想来也是他这个二女儿最合适。
只是圣旨已下,姜去寒不日就要嫁去将军府,那自己也做些父亲的姿态,关心关心不曾关注过的庶女。
胡氏见状咳嗽了几声,揽住相爷道:“这女子做些活以后去夫家也好照顾夫君,老爷何苦难为一个奴婢。”
听张婆子的话,胡氏很快意识到她已经倒戈,不然绝不会如此避轻就重,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使了什么手段。
防止相爷再问出什么不该问的,她只能先把他哄走。免得引火烧身。
“也罢,以后二小姐就搬回主院吧,不日就要嫁入王府,也学些礼仪和教养,别丢了相府的脸。”姜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他知道胡氏在苛待姜去寒,也不会做什么。
胡氏牙齿都快咬碎在了嘴里,她让这丫头在别院呆了十几年,如今她嫁入了王府不说,又搬回了主院,那她前面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她拉住相爷的衣袖,想再转圜,却被相爷一把挥开。
姜相说完就抽离了现场,在座的都明白,其实是在忌惮她将军夫人的身份。
“姜去寒,你倒是有一副好手段。”胡氏认真盯着姜去寒,似乎想把她看穿。
“孩儿不懂。”姜去寒后退顿首,还是那副柔弱的模样。
“风光无限的大将军,和一个低贱的庶女,论谁也不会觉得相配,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姜去嫣嫉妒的发疯,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偏偏是她?
“母亲和姐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纵然我是庶女,但也不会自认轻贱,我代表的就是整个相府。将军府都觉得没问题,怎么反而自家人还怀疑呢,莫不是母亲也觉得,相府低贱于将军府?”
“口舌如此伶俐,之前倒是伪装的懦弱无能。”姜去寒已经不止是一种思想的姜去寒,她有三世的历练和学识,就算没有在后宅争斗过,
“天色已晚,孩儿还要回去准备收拾行囊,就不打扰夫人了。”
姜去寒怕说下去,自己会下意识扯到人人平等,并无低贱之类的话,所以赶紧溜走了,在这个时代,说人人平等就是找死,尤其是在高位者面前。
“母亲,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姜去嫣愤愤不平,她还想教训一下姜去寒呢。
“她如今被圣旨赐婚,我们表面上已经拿她不得,倘若多说,那便是违抗圣旨。”
“那就这样看着她嫁入将军府吗,我恋慕少将军已久,论身份,我才是更适合嫁进去的。”
“那将军府龙潭虎穴,她也不一定有命待着,我们静观其变。”冷静下来的胡氏有了自己的思考,如今将军府连公主的婚事都敢拒绝,外人谁不会觉得这是对皇室的挑衅,想必就算进了将军府,怕是日子都不会好过,首先皇后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胡氏安抚着女儿,她虽然也想女儿嫁的好,但未必将军府是个值得托付的,无论女儿嫁的富贵与否,首先要安心舒适才好。
张婆子跟着姜去寒一瘸一拐地回了别院,今非昔比,她已经被赐婚,不再是好欺负的二小姐,她自然恭敬了不少,况且,二小姐还答应过她治病。
“二小姐,我如今已按照您说的吩咐,所以我孙儿的病该如何治疗。”苏可先前回到别院就告诉张婆,小姐已经寻到了治疗之法,只需要在前厅维护小姐便可,张婆好歹也混了几十年,总不可能这句话都听不懂,但又怕两方都得罪,只能挑着不重要的点说。
“张婆倒是说话周全,这说话两方都不得罪。不过我答应了你就会信守承诺,明日你把孙子带过来吧。”
张婆子一张老脸笑出了皱纹,虽然姜去寒平时软弱无能,但如果真能救好孙子,她也心甘情愿帮她一回。
苏可看张婆子回房间,就拉住姜去寒说:“小姐,那张婆子平时那么欺负我们,你真要救她的孙子吗?”
“救孩子是其次,只有多救人,我才能精进医术。”
孩子无辜,但张婆对她做过的还历历在目,恶人自有恶人治,知道张婆倒戈背叛,胡氏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恶行迟早会反噬,她不是圣母,况且也没资格替受尽苦难的姜去寒原谅。
“小姐仁慈,就我最恶毒。”苏可撅着嘴,她还忘不了寒冬腊月张婆子让他和小姐用冰水洗衣服,手上生满了冻疮,现在只要一到冬天就复发,进屋里一发热就痒。
要是她有机会,一定让张婆子尝尝她受过的苦。
“苏可,快收拾行囊准备回主院吧,我们的好日子,大概要来了。”姜去寒望着空中皎皎明月,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她被困在这里,四周全是熟人,可又全是陌生人,原来,独自一个人怀着秘密和记忆,是这样的痛苦。沈怀序和徐有臣,就是带着各自的记忆,踽踽独行地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