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容看着纸条,呆呆的,半天都没有动。
直到月落日升,日落月升。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头越垂越低。
这一晚的凌晨,下了大雪。
顾容容时隔一天一夜,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
她伸出手,扶正了自己的脑袋,然后转身,飘出了房屋。
鹅毛大的雪花穿过她的身体,落到地上。
寒冷的冬天是厉鬼最喜欢的温度。
她看着不一会儿,积雪就将藤蔓沉沉压下。
她看了一眼,没理。
飘到郑雪所在的湖边。
湖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上面又堆满了积雪。
顾容容待了一会儿,发现郑雪像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她又呆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趁着夜色,飘下了山。
……
……
……
时间回到现在,是第三天的夜晚。
之前房间的窗户被雾失拆了,巫妲带着雾失又换了一个房间。
由于是寒冬,巫妲也打消了让雾失在外面的想法。
然而雾失强烈拒绝自己单独一个房间,巫妲没多想,要了一个双人间。
在严肃地教了他如何开关窗户,并要求他演示之后,巫妲盘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开始呼唤契约印记。
她主要看的是对方的方位。
属于郑雪的那个印记没有任何反应,属于雾失的就待在她身边闪亮。
巫妲将呼唤重点放在了顾容容上。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顾容容离日落骊山隔了好远。
她立刻有些坐不住了,思考顾容容是没有看见纸条,还是其实不认识字。
她怕顾容容闯入人群,被人气血气吸引,控制不住自己。
也害怕她遇见什么高人,被伤害。
巫妲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再次呼唤顾容容。
“容容?容容?你听得到吗?”
半晌,才传来顾容容嘶哑费力的嗓音:“……听得到……”
“容容,你现在在哪里?”
“……在……找你……”
巫妲闻言,心中一暖,立刻明白了许多。
“容容,你现在在哪里?能告诉我一个地点或者标志性建筑吗?”
那边半晌没有回应,巫妲的心又提了起来。
出于老母亲的本能,她又开始怀疑顾容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该死的,我为什么不再研究研究这契约?!”在呼唤几次无果后,巫妲下床焦虑踱步。
雾失坐在另一张床上,看着她走来走去,慢吞吞道:“没有必要……”
“什么?”巫妲看向他。
“……没有担心的必要。”雾失慢慢悠悠道。
“怎么能没有担心的必要呢?!”巫妲急了,“抓鬼的人是少,但又不是没有!容容又不太聪明,万一落入了什么圈套怎么办?!”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钟,”雾失说话向来慢条斯理,“胆小鬼不弱。之前会面的那几个人类,除了姓魏的,别的单独遇上胆小鬼,都奈何不了她……”
这一番话让巫妲头脑冷静了不少。
确实,顾容容不弱,身为鬼村四巨头之一,她可以说是很强。
如果巫妲没有走驭鬼道,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士。
在遇见顾容容,想要捉鬼,贸贸然冲上去,被顾容容反杀的概率更大。
“你说得对,可是她为什么不回呢?”巫妲还是有一点点焦虑。
“她现在在干什么?”
……
……
……
今晚也下了大雪。
顾容容站在夜晚十一点钟的街道上。
这是一个没什么夜生活的小城市。
入眼的房屋都紧紧闭上了大门。
顾容容断开了和巫妲之间的沟通,一点点转动头颅,看向四周。
“……地点……标志性……建筑……”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上来。
直到她看见了深夜里,有一个中年男人正骂骂咧咧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真他妈的晦气!又输光了!”
他是一个赌徒,家里因他的赌瘾家徒四壁。
今天,他刚刚抢了自己妻子与母亲的首饰,卖了换一笔钱去赌博。
但豪不意外地又输光了。
拿不出钱的他,被赌场的工作人员在大冬天的夜里扔了出来。
他一边咒骂着回家,一边计划着怎么从自己家人拿到钱去赌博。
寒冬的夜里,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冻得哆哆嗦嗦。
他低着头,在月光下走路。
直到视线里,漆黑的地面上,突然多出了一双惨白的脚。
那双脚白得接近透明,踮着脚,仿佛只有脚尖踩在地面上。
但仔细一看,其实脚尖也是离地的。
是整双脚,都凭空漂浮在地上。
那一瞬间,男人浑身都僵住了,仿佛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这寒夜凝结成冰。
他僵硬地一点点抬头,看见纯白色的长裙。
以及一双和他离得很近的,纯黑色,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
“……这里是……哪里……”
嘶哑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男人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向远方。
他呼哧呼哧地揣着气,慌乱狂奔,直到跑进一条死胡同。
他背靠着坚硬的墙壁,终于有了一丝安全感。
直到背上的温度愈发冰冷,仿佛要浸透四肢百骸。
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了他肩上。
喑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这里是……哪里……”
“啊啊啊啊!——”
男人歇斯底里地惨叫着,一翻白眼,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顾容容穿墙出来,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伸出血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她突然感到了一阵饥饿。
从他溢散的生气中,她尝到了恶人的味道。
很显然,这男人不是一个好人。
他好赌,偷走了父亲的药钱,直接导致父亲死亡。
他如蚂蟥一般,吸食着母亲的血汗钱。
又用拳脚与暴力,强迫妻子不敢离婚。
他肆意挥霍着母亲与妻子的钱,为她们带来不幸。
顾容容很想吃了他。
毕竟,他是一个恶人,她吃一个恶人,也不会背上什么太大的因果吧?
可是……
巫妲不会希望她这么做的。她想。
她又看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就让他昏迷在这寒冬的深夜里吧。
至于生死,就交给天意来审判吧。
顾容容又一路飘啊飘,一直没遇上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