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
苏寒山的身影刚动,黑裙妇人就发出一声厉喝。
此人名叫钱秀娘,乃是幽影派的掌门,相貌好像不满三十,实则却已经超过五十岁,手段狠辣,阅历极丰。
刚才她看似示弱,却仅是一种缓兵之计,真要动手的时候,就绝不会错过半点时机。
绷绷绷绷!!!
空中发出一声声弓弦弹动的声响。
十七八根玄铁金丝,前后有序,立体交错,从各个方位弹向苏寒山。
可是苏寒山的身影没有半点转向,一掠而过,竟然没被那些玄铁金丝碰到分毫。
他这一纵身,看似简单,其实已经预判了自己身前五丈范围内,那些金丝弹出来之后,可能抵达的所有位置。
五丈之外,就正是一个影剑高手所占的方位。
那人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个
他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被苏寒山一把抓住胸前衣襟,将他整个人投掷出去。
“啊!!”
那人被扔出十几丈外,惨叫之声尚未止歇,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地碎块。
苏寒山之前只能在树林外观察,还有不少死角,他抛出这个人的时候,正是试探其中一个死角区域。
在这个人的身体先后跟这片范围内,所有玄铁金丝触碰到的时候,那些颤动的黑线,也已经被苏寒山的眼力捕捉。
他几乎在刹那之间,就已经改换方位,来到
那人挡下这一掌之后,感觉好像有一股庞大热气,从手掌窜入胸腔之内,又从胸膛向全身蔓延。
从内而外膨胀撑张的感觉,让这个影剑高手,身不由己的挺直了腰背,四肢大张。
苏寒山的
当这个人的身体也被切开时,又是一处死角被探明。
这个时候,钱秀娘和那四十多个影剑高手,也已经移动起来,正游走在各处,触发更多陷阱。
冬月大师对幽影派的手段不够熟悉,不敢妄动,只听到空中一声一声弓弦般的声响,时而沉闷,时而短促。
而那四十多道身影,起伏错落,窜高走低,忽聚忽散。
只看了几个呼吸,冬月大师已经瞧出不对。
本来,幽刀影剑埋伏敌人的时候,应该是他们主动攻击敌人,使敌人无暇应对玄铁金丝的袭击。
或是趁敌人躲避玄铁金丝之际,他们好痛下杀手。
可是现在,每当他们中有几个人聚向某处的时候,苏寒山已经提前转移,根本不在那个位置。
当另一处传来惨叫,附近的人赶过去的时候,苏寒山又退走到别的方位。
敌我双方都是深色的衣服,但苏寒山就格外的显眼,因为他就像是一股飙风,来去无影,自由自在。
相比之下,反而是那些幽刀影剑的成员,显得笨拙缓慢,为了顾及陷阱的存在而束手束脚。
他们以前依靠自己对陷阱的熟悉,规划自己的路线,行动起来,看似比闯入陷阱的高手还要灵活得多。
但实际上,他们的功力,终究不如真正有资格探索宗师之道的高人。
当他们遇到一个同样可以准确选中路线的人,功力上的差距,就暴露无疑。
“他们是我的克星?”
苏寒山的动作太快,说一句话的时间里面,就已经改换了多个方位,以至于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在这些字音传出去的时候,还伴随着短促的惨叫和肉体被击中、重物坠地的种种声响。
“我,才是他们的克星!”
听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冬月大师豁然转身,横刀一挡。
只见一只墨绿色的手掌,直接砸在他的刀刃之上,火星再度迸溅出来。
冬月大师又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了苏寒山,眼角余光更是发现,周围树林间,只剩下十几个人影还站着。
但那些人影虽然站着,却不动作,并且还保持着古怪的姿势。
在被苏寒山到处袭杀同伴的慌乱干扰下,这些人,居然陷入了自以为非常熟悉的玄铁金丝之中,被反过来限制了行动。
空中忽而发出裂帛之声。
幽影派中,唯一一个还能行动的钱秀娘,掷出了自己的飞梭,射向苏寒山后背。
冬月大师吐气开声,奋力推刀,欲形成夹击之势。
苏寒山倏然向后一仰,手掌抓着刀刃,从自己上空划过,刀尖划去,正中飞梭的尖端。
他这一倒的动作,天马行空,出人意料,却又恰到好处。
冬月大师只觉得自己吐气挥刀的力量,完全被他这个动作给诱导出去。
几乎是合他们两人之力,迸发于刀尖,撞在了那只飞梭之上。
飞梭被碰撞了一下,竟然当场炸碎,碎片全部向后倒射。
钱秀娘的飞梭末端,原本连着一根玄铁金丝,投出飞梭之后,即使一击不中,后续也有上百种变招。
可她的飞梭,直接像一块薄薄的冰块被碰碎,什么后手也使不出来了,急忙躲闪飞梭碎片。
苏寒山又复挺直身子,一头撞在了冬月大师脑袋上。
冬月大师正在聚力于臂之时,哪里料得到对方运功于头,被这一撞之下,只觉脑中轰然,眼前一黑。
也亏得他功力够深,刚才苏寒山为了引走他那一刀之力,大半功力也都聚在手掌之上,留在头部的功力不多。
这一撞之下,居然没有把他直接撞死,只把他撞得晕天转地,四肢发软。
苏寒山左手往下一扫,已经砸开他握刀的双手,右手一翻,刀尖斜刺而入,刺破心脏。
冬月大师还没从晕眩中恢复过来,便闷哼一声,一命呜呼。
苏寒山毫无停顿,身体往后退去时,竟拉出残影,右手顺势握上刀柄,抽刀转身而去。
钱秀娘刚躲开那些飞梭碎片,就看见苏寒山提刀杀至眼前。
她心中惊骇欲绝,铤而走险,将玄铁金丝绷在双手之间,迎上刀刃。
这一刀砍在金丝之上,金丝往后一弯。
钱秀娘的身子,竟然像是靠着丝线弯折弹回的力道,倒飞出去,黑色的裙摆,如同一条飞空的鱼尾。
她脚下原已经蓄满了功力,要用轻功逃走,那丝线一弹之力,只能算是帮她阻住刀刃,并提供了最后一丝助力。
所以她这一退,竟直飞出十三丈开外,落到了这片树林之外,一条河岸边。
“秀娘!”
河流上游,只见数十张竹筏,如箭射而下。
竹筏上全都站满了人,领头的几个,正是相府七派另外五派的掌门。
而开口呼喊的那人,头戴方巾,浓眉薄唇,三绺长须如墨,身穿铁青色的儒衫,正是水师派的掌门人,柳燕窗。
他平素最爱钱秀娘妩媚身姿,成熟风韵,早已勾搭成奸,这时眼见她狼狈的从林中倒飞出来,忍不住开口喊叫,脚下更是在竹筏上一点,飞身而起。
水面上踏出三朵水,他便到了岸边,掠到钱秀娘身侧。
“来得好,快挡住那小子!”
钱秀娘眼看大批人手都已经到了,又惊又喜,扭头向林中看去。
这时,远处还有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梁孤影率领的黑衣剑客,居然在山坡上纵马奔腾,如履平地一般,俯冲至河岸边,沿河岸而上。
“那个苏寒山在哪里?!”
梁孤影在马背上大喝,群马践踏草地,奔驰而来,越发靠近。
钱秀娘正要回话,马蹄的震动传到她脚下,忽然使她觉得腰间一痛。
苏寒山的身影,这个时候正掠出树林,不过他飞跃出来的时候,是把那一柄长刀立在自己身前,内力灌注在刀刃之上,推刀先行。
钱秀娘看到这样的一幕,脸色惨变,对梁孤影那边尖叫道:“停下!”
梁孤影不明所以,马蹄奔腾已到百步之内。
柳燕窗这时也看出不对,正要呼喊,却见马蹄隆隆之中,钱秀娘的身子一歪,从腰间断成两截。
梁孤影等人一惊之下,终于勒住了手上缰绳,骏马嘶鸣之声,响成一片,马背上的人纷纷施展轻功,飞身落到前方。
那几十张竹筏,也已经到了近处,足足两百多人,陆续跃上岸边,瞧见这一幕,各自色变。
柳燕窗的脸色忽青忽白,看着落在自己脚下的两节尸体,又看着离他仅有几丈之遥的苏寒山。
他终究不敢在苏寒山面前,弯腰把那具尸体的眼睛合上,反而提起全副精神,注视着苏寒山的动向,脚下缓缓的退开了几步,退到几派掌门中间。
天高云淡,河水汹涌,从飞来峰下流淌至此的水波,发出涛浪拍岸之声。
旷古堂和相府派出的人手,如今在这上游、下游,合共已到了数百人,只为了围杀一个人。
“上游来了这么多人,那飞来峰上还有人吗?”
苏寒山环顾众人,毫无怯色,视线一一扫过相府五派掌门,及梁孤影、右判官等人,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神情。
“听说旷古堂那位号称可以硬撼宗师的大堂主,这次也出动了,但我看你们之中,并没有符合那位大堂主特征的人物。”
“最大的鱼没来,只凭你们,恐怕不能让我尽兴啊!”
柳燕窗冷笑一声:“江湖中梦想着一战成名,却如流星早逝的年轻高手,实在多如过江之鲫,他们活着的时候,也都有你这样的狂妄。”
右判官叫道:“这小子心肠太硬,不要跟他废话,那只会被他拖延时间,恢复功力!”
“众兄弟们都听好了。”
梁孤影已经拔剑出鞘,运起了十成功力,声音沉沉地传到百丈开外,字字清晰,如敲重鼓。
“今日有谁斩下这狂徒的首级,赏黄金百两,白银五千两,在临安周边诸分堂之中,任选一处分堂为堂主!”
他这番话,不只是对自己身后的人说的,也是对柳燕窗那边的人说的。
这些都是相府五派掌门所率领的心腹弟子,从他们飞身上岸的身手,就能瞧得出来,从他们行动之间,整肃安静的队列,也能看得出来。
但他们跟那些普通帮派弟子最大的不同,还是他们的眼神。
即使已经知道了苏寒山的那些事迹,也看到林子里面的那些尸体,他们看向苏寒山的眼神,仍然有着虎狼般的自傲和热切。
这个人原本远不如张叔微重要,但是到现在,他已经成为旷古堂必杀的目标。
抓到张叔微是一件大功劳,而杀死这个人,也是一件大功劳。
当然,苏寒山确实是高手,更是狠手,但人是血肉之躯,一旦内力耗损掉了,又怎么挡得住刀剑?
苏寒山刚才杀掉的人越多,别人杀他的机会也就越大。
这里两百多个人,谁都有机会成为那个斩下他头颅的人。
旷古堂的重赏,乃至于在相爷面前露脸的机会,足以让他们甘于承担这场围杀的风险。
梁孤影的声音还在周围回荡,这两百多个人的呼吸,已经全部变得粗重起来。
谁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最先喊出了一声杀。
但这个杀字就像一个信号,两百多人,全部动作起来,喊杀之声,震动整片山野。
“杀!!!”
水浪惊翻,群山回音。
苏寒山仰天大笑,笑声如同利刃,远扬上天,在两百多人的喊声之中,撕开一条缺口。
下一刻,高速旋转如银盘一样的刀光,也真的在人群之中,撕开了一条缺口。
破体残肢,血肉飞溅,银光长驱直入,势不可当,贯穿了人群之后,斜插在一块大石之上。
这世间,竟然会有人在面对大群高手杀来的
这一刀飞去之后,围杀者的数量虽然少了十几个,但喊杀的声音反而变得更加高亢。
苏寒山站在这条血路的开端,双臂张开,掌心向下,抬头看向最先来到他面前的五派掌门。
两只墨绿色鳞纹的手掌之下,此时各有三颗药丸,正在浮空旋转。
这才是苏寒山与张叔微多日论武之后的收获,他现在最强的战斗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