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府的那间小屋子里,
自打董媛断断续续地说完了前因后果,房间里便陷入了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
华娘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董媛则失魂落魄地跪在她面前。
两人俱如泥塑的一般,久无言语。
“媛儿……”
华娘缓缓地开了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起来吧,你还病着,不要再跪着了……”
“不。”
董媛缓缓地摇头,
“媛儿对不起姨娘,更对不起华郎,媛儿不配站起来……”
“唉,你这个傻丫头……”
华娘叹气一声,弯腰去扶董媛,
“前因后果我也弄明白了,真要说起来,你又做错了什么?难不成,你爹爹当时逼着你嫁给那个李儒,你非要当时以死明志了,才算是对得起我和雄儿吗?你心里的苦,姨娘又不是看不出来……”
“呜……姨娘……”
董媛放声哭了出来,
“媛儿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辈子嫁的人,会不是华郎啊……”
“嗯,我信。”
华娘郑重地点头,“小媛儿,这一切本就不是你的过错,你其实也不必这般作践自己的。来,乖……咱们先起来,姨娘扶着你……慢一点。”
抽噎着的董媛被华娘扶起,又缓缓地躺在了床上。
华娘轻轻地帮她盖上被子,又轻轻抚摸着她那苍白的脸庞,
“唉,姨娘这可怜的小媛儿啊……不想了,你先闭上眼睛,姨娘帮你按一按穴位……”
……
相国府的那间小屋子里,
自打李儒说出了那句话,房间里便陷入了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
华翔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李儒则神色平淡地坐在他对面。
两人俱如入定了一般,久无言语。
“所以……”
华翔缓缓地开了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你就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哦?”
李儒颇为意外地挑眉,戏谑地问道,
“你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能这么冷静?怎么着……你是想和我做笔交易不成?”
“呵呵……”
华翔依旧低垂着头,只是低低地笑了几声,
“不是我想和你做交易,应该是你,李儒李文优……想和我做交易吧?”
“切……我想?”
李儒冷笑道,“何以见得?”
“你自己告诉我的……”
“因为,刚才一进门,你第一句话就是,你原本想弄死我,现在,你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华翔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
“而且,你今日专门假借了董相国的名义,把我骗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把我从我娘的手底下解救出来?何况,你说了那么多话……难道是为了提醒我一番?李文优……你这么心善的吗?”
李儒愣了一下,很快便哑然失笑,
“啧啧啧……没想到啊,华雄,原来你这么聪明!哦,对了……”
李儒扶额叹道,
“上一次你和我,还有贾文和,我们三人坐在一起喝酒时,我便该猜到了的……你华雄其实是很会伪装自己……你伪装成一副好色粗鄙的模样,实则,你聪明至极!啧啧啧……华雄,你可以啊。竟然连我,都险些被你给骗了过去……”
“呵呵,李儒,你也可以啊……”
华翔扯了扯嘴角,
“第13章发生的事情,这都快150章了,你居然还记得?”
“好吧!”
李儒拍了拍大腿,直起了身子,盯着华翔说道,
“既然你这么聪明,那我不妨就直说了。两个条件,你若能答应我的话……你当
……
“姨娘,现在媛儿……感觉好多了。”
在华娘精湛的手法下,董媛渐渐平复了心情,她睁开了眼睛,缓缓说道,
“谢谢姨娘为媛儿诊治。”
“嗯,你别动,我现在开始给你施针……”
华娘捻起一根银针,对着董媛的胳膊扎了进去,手中还在不停地揉着,
“你小妮子,本来没什么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你气急攻心了?然后还淋了雨,又不好好休息……邪祟入体,小小的温病便成了大病……你还没有痊愈,今日又这般急着出门,这便复发了……不妨事的,有姨娘在,回头再吃上几副药,很快就好了……”
董媛乖乖地躺着,轻声说道,“谢谢姨娘……”
“呵呵,谢什么谢……姨娘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满心以为,你会是我华家的儿媳妇……咳咳……”
华娘手上不停,又扭头捻起了一根银针,扎下去之后,才又说道,
“唉,怪我家雄儿没有福分……不过在姨娘看来,你能做我的义女,也是可以的……”
“额?”
董媛眨了眨眼睛,“义女?”
“对啊……”
华娘轻描淡写地说道,
“先前姨娘不知道这些……不过现在知道了,姨娘想了想,倒也不影响什么。真要算起来,你认我做义母,认雄儿做义兄,咱们还不照旧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就像是在凉州时那样……”
“姨娘……”
董媛鼻子一酸,颤声说道,
“其实……自从与那那李儒成婚以来,媛儿从未让他碰过我的身子,便是连牵手,都屈指可数的。媛儿想过了,大不了一辈子就这样,明面上与那李儒是夫妻,暗地里……”
她的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说道,
“暗地里,媛儿还是华郎的妻子……而且,其实姨娘你来洛阳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与华郎便是这般……”
“你们……胡闹!”
华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皱眉嗔道,
“雄儿自小粗鄙惯了,你怎么也陪着他胡闹?哪有这样的?”
“我们没有胡闹,姨娘,我们是认真的。”
董媛咬着牙说道,
“媛儿早就想好了,华郎要娶妻生子,这些都没什么的。就像姨娘你今日所见到的那两个,一个乃是王司徒家的义女,一个乃是大儒蔡邕家的女儿,皆是良配。媛儿别无所求,只求此生能够陪在华郎的身边。暗地里的陪伴,也行的……还请姨娘,成全媛儿……”
“你这妮子……”
华娘一时语塞,便又皱着眉捻起了一根银针,找准穴位扎了进去,
“若只是为了雄儿着想的话,你愿意这样,我还巴不得呢……但是,姨娘何尝不是心疼你啊!唉……”
华娘叹了口气,
“小媛儿,你还年轻,你不懂……这一辈子呐,太漫长了。当年雄儿他爹撒手人寰,就只丢下了我们娘俩,他倒好,死了一了百了……你姨娘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雄儿拉扯大,那些年,我是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啊……”
华娘伸手抹了把眼泪,才又说道,
“真的,小媛儿,姨娘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才跟你说这个的……听我一句劝,你把握不住的……”
……
夕阳渐斜,为紧闭的窗户,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黄。
华翔扭过头,看向了那片金黄,
“哦,两个条件?”
“对,就两个条件。其一,你把刘辩,还给我。其二,你做出承诺,此生再不与董媛见面!”
李儒紧紧地盯着华翔的侧颜,许是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端倪来,
“华雄,你要明白,那刘辩本就是你从我家里偷走的,我现在跟你要回来,天经地义!至于董媛……那可是我李儒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你今日答应了,不仅先前的一切,咱俩一笔勾销……我还能帮你,解开眼前的必死之局!”
“哦……”
华雄沉吟道,“你帮我,怎么破局?”
“嘿嘿,我自有妙计,你不必担心……”
李儒笑道,
“怎么样,我对你够可以了吧?华雄呐,你听我说……这洛阳城里的水,很深的……听我一句劝,你把握不住的……”
“不如,你就趁此机会、抽身离开、全身而退,岂不美哉?我跟你说的这些,可都是肺腑之言呐……我提的这两个条件,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华雄,你是聪明人,你懂的,对不对……”
……
洛阳,
夕阳西下,
相国府与华府,沐浴在一片金黄里。
那一刻,
董媛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她扭头看向了紧闭的窗户,那里,此刻正是一片金黄的色彩。
华翔在座位上,慢慢地直起了腰杆,他正出神地,盯着窗户上的那片金黄。
华娘的苦心劝导,还在耳畔持续着。
李儒的谆谆劝告,还在耳边继续着。
她扭过头,看向了华娘。
他扭过头,看向了李儒。
她说,
他也说,
“若是……我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