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黄月英与甘宁拜访王璨时,她下午在宋衷府上说的那番话,同样也传了出去。
这时代,文人是有圈子的。
巧合的是,宋衷的弟子,既有世家子弟,也有寒门子弟。
再加上此前“黄楚”便说北方定有一争,如今两边已经不和,对峙黎阳,小先生的名头那是越发响亮。
而今孙策打下皖城以及其弟孙权被陈登大败的消息也恰巧传到襄阳,与孙策相比,孙权着实有些弱。
再加上孙策想为孙权求娶楚安君的事儿也一起传开,于是,原本对东吴观感还算不错的士子都瞬间倒戈。
“东吴谋我荆州楚纸,差点儿掳走楚安君不说,虽说赔礼道歉了,可分明就还在觊觎,若不然,如何还要为其弟求娶楚安君?”
“呵,分明就是贼心不死。”
“正是!赔的那么几万钱,还不如楚纸之价呢!真以为楚安君差那么些吗?”
“原以为,小霸王孙伯符既然勇冠三军,定也是英雄豪杰,可如今呢……背地里的手段使得一套一套的。”
“你也太天真了,若不会这些手段,他岂能打下那么大的基业?”
“所以,我觉得小先生说的没错,像这种人,在江东杀成那般模样,说不得,日后就得死在匹夫手上!”
“那江东又得乱了……哎……”
“到底百姓艰苦啊。”
仅一个晚上,这事儿就有不少人知晓了。
……
王璨府上。
王璨见着饭点到的两人,笑问,“阿楚就是来蹭饭的吧?”
“是吧?”黄月英想了想,而后点头。
这一番模样,又逗笑了王璨,后者只得无奈摇头。
“仲宣先生,阿楚不是来蹭饭的……”甘宁解释,“其实我们还带了一部分书过来。”
说着,拿出一个木盒,递上。
王璨接过,而后打开,眼中惊讶,看着一本本装订的整整齐齐的书册,“这是何书?”
“《九》。”黄月英答,“此前拜访各大世家,其中便有《九》的部分内容,加上恩师承彦公的存书,以及种花居士教授吾妹的部分,不仅补齐了《九》,还做了一部分增加。”
王璨惊讶,“当真?”
“自然。”黄月英笑着。
《九》,即后世所称的《九章算术》,是华夏古代十大算经之一,也是最为后世人所熟知的一本,是结合几本前人的算经补充而成。
《后汉书马援传》载其侄孙马续“博览群书,善《九章算术》,而班固的《汉书》之中,则没有提过《九章算术》,所以根据推测,这本书大约在东汉中后期成书,大儒郑玄就曾入太学攻《九章算术》。
成书了,并不代表着广为流传,而太学……也不是人人都能入的。
加之如今战乱遍地,典籍被损毁实在太常见了。
王璨的藏书之中,有《九章算术》的部分内容,却也没有全部,所以,才会惊讶。
于是,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进了正厅,随意坐下,翻看起书来。
大约浏览一遍,就能知道这一册的内容,直到浏览到最后几册,眉头便逐渐皱了起来,显然,这是那位居士所增加的部分了。
黄月英也不急,增加的内容,要让这时代的人认可,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她增加的部分内容,与算数有关,与物理也部分相关,是对速度、密度、距离甚至抛物线的一些初步论述。
因为,这些在这时代都能用得上。
半个时辰后,王璨才放下了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叹,“已许久未曾读到这般算术内容了,阿楚拿过来……是为何?”
“想请兄长帮忙。”
“哦?”
“楚欲将此算经列入族学所必学课目。”黄月英顿了顿,“但……吾族学之中,多为蒙童,是以,想请兄长将此算经稍作修改,便于孩童学习与理解。”
王璨嘶了一声,“蒙童当先学七经八义,这《九章》,便是成冠士子都不一定能治得清楚啊!”
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经义,才是他们最主要的学习方向。
算数这般的内容,多数只要了解一番就好,唯有一些些特殊岗位的人是需要去完全学的。
黄月英则是摇头。
“其实不然,今人治《九》者少之又少,是《九》不够实用吗?非也!”
“实是如今书籍难得,求学之路艰难,多数人才能在年纪稍长接触数之一道。”
“荆州有楚纸,中等纸五钱,上等纸十钱。荆州之外,楚纸之价,兄长应当知晓。”
王璨点头,他刚去过一趟东吴,当然知道,于是问,“可荆州境内楚纸为何仅五钱?”
“想要人人都能用得上罢了。”黄月英感叹,“此为居士与吾妹共定,为的,便是能让士人读书简单些。”
王璨苦笑,“原来如此,荆州士子,那可真是幸运啊。”
“是幸运。”黄月英笑着,因为明年,她会甩出一批书籍,再次乱局,“而今楚纸并不难得,既如此,为何不让孩童自幼时便多接触数之一道?待他们长大些,便能有些本事,也好立足。”
王璨叹气,“既如此,为兄便应了阿楚所请。”
“辛苦兄长了。”黄月英点头,“届时,此书会广行于世,当然,楚亦不会让兄长白白辛苦。”
“哦?”王璨笑了。
“楚亦有十万钱奉上。”黄月英笑着。
王璨失笑,“莫不是……”
“正是。”黄月英点头,“今日州牧派人送至府中的,本来,吾妹也不在意这些钱,运回楚安也是麻烦。”
王璨无奈点头,“既如此,为兄便却之不恭了,此书完全整理完……预计要不少时间。”
“无事,本就是想要在来年再给族人们增加此课目的。”
王璨于是应下,这样一来,的确是不急了。
而黄月英,也终于是放心下来,本来是想自己弄的,但她实在也没有这么多时间,不抓点苦力,那可真对不住自己了。
然后,就求到了王璨这边。
反正,王璨在刘表这边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写个信……历史上,可没有这次的外交工作。
所以,黄月英很是心安理得,对于人才来说,才能得不到施展,才是最难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