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黄月英是认真的。
既然已经打算要掌握更多的主动,她就不会只是玩玩。
教育,当然要从娃娃抓起。
当然,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慢慢来,急不得。否则,她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王莽,万一再来个位面之子……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黄峻认真教另外两人如何插秧,虽说,其实秧苗插歪问题不大,但大多数人其实有那么一些强迫症,喜欢看整齐的东西。
不知为何,另外两只在黄峻的教育下,竟然异常听话,插出的秧苗,也是有模有样。
见此,黄月英也认真插起秧苗。
而后,便只剩田间甘宁带队的护卫以及杨辽与黄涛等人的队伍,站着看一群孩童劳作。
这让甘宁心里颇有些复杂,看向黄月英的眼神,更是无奈。
杨辽与黄涛,却是认真观察起了孩童们所插的秧苗,又想起了刚刚黄月英说的那番话,因为,那番话即便以他们的思维与经验判断,也是正确的。
“沔阳黄氏,自当大兴。”黄涛轻声感叹了一句,随即看着这些孩子,柔和了许多。
“的确。”杨氏亦是点头赞同。今日之后,他会禀告自家家主……继续与沔阳这一支交好。
……
种地,的确是很累,哪怕,这一亩地由数十个孩童分摊。
待得这一亩地被插完秧苗,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孩子们都喊了起来,开心的笑着。
“做的不错。”黄月英夸了夸黄峻三人。
黄峻脸色又红了红,看得黄月英直笑,这其实还是一个……挺容易害羞的孩子啊。
“诸位同窗,同族,”黄峻想了想,朗声道,“今日我黄峻,为以往所为,向诸君道歉。”
说完,弯腰拱手,认真行礼,“愿诸君原谅我兄弟三人,此前无状。”
稍小的孩子们无措,稍大些的孩子们有些惊讶。
还是黄琮走了出来,“十四弟都说了是同窗,同族,吾等又如何会有责怪一说?”
“琮弟说的是。”
“没有怪你们,就是以后先生讲课时,莫要捣乱嘛。”
“对,还有午食也不好剩下饭菜才是。”
“不要浪费我的楚纸。”
“可以不要往我的书里夹虫子吗?”
于是,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黄峻的腰弯的更低了些,脸上烧得慌。
而后,黄峻站起身,又向着黄笃与黄珏两人做礼,“为兄亦向你二人道歉。”
后两人完全是不明白为什么,毕竟年纪也小。
黄月英看得心中欣慰,这一幕,她是没有想到的。
她觉得黄峻以后会改,却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就当众与其他人道歉求和解,倒是好气魄,孺子可教。
“荀子曰,君子养心,莫善于诚。”黄月英于是走上前去,扶住了黄峻的手,将他扶起,“十四明白何义?”
黄峻眉头紧锁,而后摇头,“弟,惭愧,尚未与先生学得此篇。”
“君子修身修德,没有比诚心实意更为重要的了。庄子则说,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十四弟今日所为,坦坦荡荡,磊落光明,可谓是至诚君子了,日后仍需勤勉。”
“须知,精诚所至,则金石为开。”
“弟,受教。”黄峻心里感动,只觉得他家阿姊说的都是对的,现在的他,心里轻松了很多很多。
其他孩子,看向黄月英眼中闪闪发光:阿姊好厉害!
……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杨辽与黄涛各自对视一眼。
“这位女君,不过十三,却博学多识,既能造得楚纸,还能下地耕种,而今又引经据典,即便是对这些蒙童,便引了荀子、庄子之言,还给出了批语……”黄涛摸着胡子,眼中满是惊讶,“果真,不愧是传闻中种花居士的弟子啊!”
“是极!此等女子……”杨辽也赞同,只是后半句话未曾说出:当为少族长求之!
……
甘宁听了这么一番话,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他这义妹啊,还是改不了这习惯。
想起襄阳那两句话,他又笑了笑,如今荆州境内,还有不少人在寻黄楚小先生吧?
一想起这个,他总觉得好像有些事情没有想到。
不过,暂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甘宁只知道,如今阿楚的基业慢慢壮大,短短一月余,楚纸的代理权便收了数百万钱,阿楚更是有了近万亩的田地。
即便是价值极高的百炼钢,产量亦是极大。
若阿楚为相,天下可安。这是他内心对黄月英最为真实的评价。
所以,他信黄月英那句涤荡人间腐朽的话,相信对方说过,他可为将,秩比两千石。
又看了看庄子边缘,正在建成的一些民房,那是给他那些没选上护卫的兄弟们建的,内心便又坚定了一分。
他得为黄月英守好这些地东西。
……
黄月英是看到杨辽与黄涛了,但她不急。
今日实践课虽然结束了,也还有其他事情。
“列队,回学堂。”一声令下,孩子们也都集中起来。多数人身上都有泥水,至于鞋子……还有不少人穿的是草鞋。
……
族学内,黄勤正与蔡氏交谈着。
“嫂嫂,这些衣裳,辛苦了。”
“都是阿楚的主意。”蔡氏笑笑,心内不止一次感慨,她这闺女,思虑事情比许多成年人都要周全得多。
“阿楚年岁虽小,却思虑颇多……”黄勤想到这里,“只怕于她太过负重,嫂嫂须告知兄长,定要多寻帮手才是。”
“他心里啊,有成算。”蔡氏笑着。
“那便好。”黄勤点头,看着早就准备好的热水与布巾,便是能想到这群泥猴的模样了。
才来没多久的诸葛氏,亦与庄内其他妇人一起,参与了这件事,再听得其他人对黄月英的夸赞,晚上又听到自家夫君的那些赞美……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黄月英单独说说话了。
只是,黄月英忙,她也忙。
“他们来了!”
“哟,回来了回来了!”
……
孩子们还不知回学堂内要做什么,却见好多妇人们都站在学堂之中,还准备了热水与布巾,显然……是为他们洗漱用的。
这么一想,有人就觉得冷了。
还真是挺冷的。
“男女分而列队!”黄月英停下脚步,见到了里头的蔡氏,用眼神打了招呼,而后道,“女学子进堂内布幔之中,梳洗更衣!”
“梳洗?更衣?”女孩子们有些讶异,但也只得听话。
当下,便有妇人出来,引着女孩子们进了早就用灰布拦好的内堂。
“阿姊,那我们呢?”黄珏问出声。
“你们啊,也来。”黄月英没有回答,却是又有妇人领了剩下的男孩子们进了屋内。
于是,大人们把孩子们的脏衣服都脱下,一个个的用热水给他们擦拭身体,最后,给他们换上新衣。
……
“婶婶,这衣裳真是为我们绣的吗?”周大丫看着那崭新的衣裳,问着。
“自然。”诸葛氏看着这孩子,笑着道。
“不行,我阿母说,阿姊给的已经很多了,不能再要了。”周大丫选择了拒绝,是的,他们一家接受了黄月英太多恩惠了。
便是她阿母的病,也是黄月英请了大夫的。
“这是学服。”诸葛氏解释,“日后,尔等进学,便都须身着此服,方能进学堂。”
“大丫,这定然是阿姊的意思。”
“可是……”
“乖,快些换上,天还未完全转暖,若受凉了,可就不好了。”诸葛氏笑着,手中却是动作不停,直接给周大丫套上了衣服。
再接着,整好衣服,又要给大丫换鞋子和袜子。
大丫急忙接过,自己动手。
……
相比起女孩子们,男孩子们被换衣服,就粗糙多了,还吵得多。
但好在,也是换好了。
接着,又有人给孩子们分发姜汤驱寒。
“如今天气虽回暖,但尔等身体尚未长成,下了一遭水,便把姜汤喝了。”黄月英也拿了一碗,说实话,她也挺冷的。
“知道了,阿姊!”
“嗯,哇,好甜啊!”
“阿姊,是不是放饴糖了?”
“阿姊!好甜啊!还辣辣的!”
一边喝着姜汤,孩子们也开心不已,这是新衣服呢!还有新鞋子,好好看!
淡青色的学子服,穿在众人身上颇为合身,毕竟都是量过尺寸的。
一群小萝卜头。黄月英内心笑着。
而后,才发现,学服上竟还绣着楚安二字。
她看了一眼蔡氏,蔡氏只是笑笑。
黄月英无奈,喝完姜汤,站在众人面前,朗声道,“今日,诸位都穿上了一样的衣裳,鞋子,日后,这便是族学的学服。”
“但凡进学之日,皆须着此学服,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
“自今日始,我黄氏族学,更名为树人书院。”
“啊?树人书院?”
“听上去有些怪。”
孩子们有些议论纷纷。
便是黄勤等人,也是错愕,这一点,黄月英压根没有跟他们商量过。
不过,树人书院……
“管子曾言,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黄月英继续道,“是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希望诸君能在树人书院之中,成长为天下之栋梁。”
“为汉家天下之崛起而读书!”
说着,黄月英弯腰,行礼,一揖到底。
“黄琮,谨受教!”黄琮率先站起身,弯腰拱手。
“黄峻,谨受教!”黄峻也满脸严肃,弯腰作揖。
“黄(笃、珏、良、颜)谨受教!”
“周大丫,谨受教!”
“张明,谨受教!”
“王勇,谨受教!”
……
其余的孩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纷纷报着自己的名号,齐刷刷的弯腰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