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壤已复,但是丰人不复。
太师领着众将在城墙之上遥敬成汤,告祭先祖。
只是当年那个被誉为北疆之仓的“丰壤”,终究化作了鬼蜮。
正如人吃野兽,野兽也食人一般,丰壤被这群靖人破败,闻仲便拿靖人全族去偿还。
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可怜这帮愚昧、反复无常、懦弱的靖人。
实在太多了,杀之不尽,这一战之下,百万靖人的尸首被弃置在丹水河畔,大火焚烧了整整十天十夜,乌鸦三日不绝,才堪堪处理干净。融化的油脂和残肢顺着丹水而下,汇入北海。
闻仲或许也希望能借此景,震慑住昔日成汤时网开一面的异族,切莫自误。
大军以空荡荡的丰壤城为营,前锋先遣进入北海边境,查询妖魔及叛军动向,整日操练,整军备战,等待四方讨伐军胜利的消息。
朝歌精锐之师也得在大半年的奔波中休养生息。
而孟尝则是发挥着不要脸的精神,像熬鹰一样,“打熬”着邓婵玉。
也不是非要见识那块不凡的石头,邓婵玉那例无虚发,百发百中的暗器手法,孟尝也是眼馋得很。
本来一开始对黄巾力士、巫蛊之术有兴趣,也想过去磨一磨九黎姐弟,可谁知这二人听说了孟尝在燕城战役时候法相天地显露的身影后,比孟尝还积极,日夜不缀的找他打听试探。
动不动就是:“孟兄,祖上可是黎氏?”
“孟兄,我姐弟二人对您是钦慕已久,喝了这一碗酒,我们便是朋友了。”
信了你的邪,就那鲜红似血,还有煞气浮现的酒汤,看着比恒河水还要成分复杂,鬼才敢喝。
你们一人玩蛊,一人用巫,要不是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光看这碗汤,孟尝都不想和此二人搭话。
再说了,今日我敢应下蚩尤后人的身份,明日,咱们三个都要挂在辕门口祭旗,这两个傻帽。
倒是近几日的相处,让孟尝对陌生的南疆,“瑰丽”的九黎部落了解了不少。
“自逐鹿之战后,九黎便离开了生生世世成长的黄河流域,散入四海八荒。”
“不过,孟兄切莫小看我等。”
“九黎只是外人的叫法,起源于兵主黎贪与其同八位先祖,兵主先祖也绝非尔等口中的蚩尤,蚩者虫祸也,尤者寓意不详,蚩尤之名只是愚昧后人强加的抹黑罢了。”
“上古之时,黄帝见吾先祖也要称之黎帝、兵主。我祖黎贪并非外敌,也曾是炎帝姜黎之后。”
上古的这些瓜,孟尝是听的津津有味。
“诶,熊弟,哥哥问你个事,你姐姐叫蝶舞,你又叫熊康,你们不是亲姐弟吗?姓氏怎么不一样?”
“还有,还有,为什么你姐姐是蝴蝶羽翅,到了你这儿就是这种鹰羽翅膀,这有什么讲究吗?”
熊康倒也不恼,这在南疆,基本上都是通识,南北疆中间隔着中原朝歌,除了无利不起早的行商,平时少有往来,北疆人不了解实属正常。
往前数千年,他们九黎的故土还是黄河流域呢。
“此羽翅倒不是天生就有,我等成年之时,都会参加族中祭祀大典,心勇者便背生羽翅,心智者生蝶翅。”
说吧,熊康便一脸神圣的说道:“传说中,兵主先祖背生风雷八翅,当我九黎异人历经生死七关,便有机会效仿先祖,得风雷八翅。”
“每一位翅膀不同的族人,都会移交到相应的部落重新生活,我和姐姐便是因此相隔两地。直到……族中命我们前来襄助太师。”
沉思,孟尝盯着熊康的翅膀,不由得沉思了来。
“也就是说,你两都是双翅,也就是最弱的鸟…不是…我是说异人,对吗?”
“有些族人并不崇尚武力,单纯的凭借羽翅来评判一名战士,是以貌取人,真正的强者,就算没有羽翅,也依然强大。”
“切!”孟尝扭头就走。
“合着,你们九黎族糊弄太师,弄了两个最弱的孩子来支援,可真是讽刺。”
熊康大怒:“孟兄何以辱我?”
“可不是我说的啊,你自己说的,要过生死七关,你这一关都没过的人都强成这样,那要过了七关的得强大到什么程度?有这本事,你们蜗居个屁的南疆,十几个八翅异人出来,世界早给你们踏平了。”
孟尝怀疑这小子吹牛,打是不可能和他打的,这小子能力太恶心,召唤一个黄巾力士,然后无限给人刷诅咒。
就算打赢了黄巾力士,恐怕也没有多少余力再和这小子肉搏战。
“你以为这七关很容易吗?我黎族羽翅一脉的前任首领熊狄,就是翻越了四座难关。生死七关,关关难渡,越渡越难。近百年来,除了狄王以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四对翅以上的人。”
似乎是感觉整个话题越跑越偏,自家弟弟也给孟尝带歪了初心,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蝶打断了熊康的诉说。
傻弟弟,你再聊下去,怕是连整个黎族的老底都要说完了。
“孟校尉,我姐弟二人是真心相邀,无论此战结果如何,事后请务必来一趟南疆,我黎族扫榻相迎。”
“是否身负九黎血脉,这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逐鹿之战都过去几千年了,我黎族也在殷商繁衍生息六百余年,早已和诸夏不分彼此。还请放心谨记。”
孟尝先是向熊康施了一礼,随后对这蝶说道。
“切勿着恼,尝在此给二位赔个不是,我非蚩……兵主后人,这一切都是相柳的阴谋,你们要相信我。”
随即孟尝便把当日给闻太师解释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两姐弟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随即便决定离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不信孟尝的解释。
“孟校尉,我等先行告退。”
目送人离开,孟尝双手插在腰带上,依着营门头疼不已。
“哎呀,这相柳是真的麻烦,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上古凶兽,你没事弄我干嘛,当时把你镇死在云梦泽的又不是我,您有仇报仇,去找侯爷啊,他才是鲧和大禹的后人。”
对于孟尝的疯言疯语,孟竹都快免疫了,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一碗血红浓汤,有些迟疑的问道:“校尉,此酒怎么处理?”
孟尝翻了个白眼:“竹哥,我都说了,人前您随便叫,但是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还是叫我尝弟,我继续叫你竹哥,何必如此生分?”
“礼不可废,当初侯爷让我在你营帐照顾你,现在侯爷走了,太师也没有新的任命,我便是你的亲兵,自然要称您为校尉。”
“哥,我的好哥哥,你算哪门子的亲兵,你去看看有几个校尉能有亲兵的,那是裨将才能任命的。”
说完也不管孟竹,这个同村老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喜欢较真,还是太老实了。
不过,这东西,这两姐弟费心费力的拿着这玩意过来究竟是要干嘛?
他们说是酒,怎么越看越像是血啊。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这姐弟两没理由害我呀,这里不是南疆,这可是大商的军营,中军大帐里坐着的可就是闻仲,闻太师。
要不试试看?
孟尝单手端起这个普普通通的陶碗,放进嘴里轻轻抿了一下。
?
没反应啊。
我就说嘛,这姐弟弄错了。
正准备吩咐孟竹把这碗血水倒了,有多远倒多远的孟尝突然感受到一股阴寒之力在体内猛窜,而体内许久不曾使用的血祭如同遇到宿敌一般自动触发,燃烧了起来。
“……”
“我真特么贱,人都走了,我好奇个锤子。”
“要死要死,这里又不是战场,上哪儿去找血去?”
“完了,这破玩意怎么关不了。”
“竹哥,把人叫回来,快,快去,不然要出人命了。”
孟竹大惊,看着浑身一会儿冒寒气,一会发汗冒蒸汽的孟尝,二话不说,抽出佩剑就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熊康便提着浑身酸软无力的孟竹回了营帐,周身还围了一圈营里的兄弟,虎视眈眈的望着二人。
熊康也不恼,哈哈大笑着:“孟校尉好雅致,在下敬酒不喝,居然私下偷喝,不够意思啊。”
喝退了营内的甲士后,孟尝强忍着体内交织冲突的两股气息,急切的问着。
“别说废话,这是什么东西,再这么烧下去,我先拿你们两个血祭。”
只见蝶舞一脸凝重的走上前,伸出冒着莹莹绿光的手,在孟尝冷热交替的身上轻轻抚摸了一番,特别是在背部,仔仔细细的摸了一圈。
好在孟尝体内那股冷气和热力在绿光的安抚下,自动散了下去,不然孟尝都要怀疑这姑娘要吃自己豆腐。
“果然如此。”蝶沉重的说道。
“果然什么啊,把话说清楚。”
孟尝现在是真的虚弱,不仅浑身没劲,在力量消退之后,头都开始有点眩晕。
刚刚若是这姐弟来晚点,自己都怕是忍不住要出去拿伙房营养得羊和豚下手消火。
“没什么,只是验证了一些猜想。”
“什么猜想?”
“现在的你不需要知道”
“你……你给我喝酒,我喝完了就出了这档子事,你居然和我说和我没关系?”
“如果乃翁死了,你是不是就觉得有关系了?”
蝶并没有搭理此时虚弱又暴躁的孟尝,捧起桌上的那碗血酒就重新倒回了葫芦里。
“孟校尉累了,早些歇息吧。”
“快点变得更强吧,孟校尉,现在的您,还不行,太弱了。”
“作为这次我们姐弟二人的补偿,我可以破例提醒您一件事。”
“若非生死紧要关头,请不要再使用那股沸腾气血的力量了,切记,切记。”
看着施施然离开的二人,孟尝试着去拿武器架上的斧钺。
不行了,完全没力气,拧都拧不起来,孟尝不由得有些丧气。
一转头,看见同样软绵绵瘫在地上的孟竹,苦笑的问道。
“竹哥,你也觉醒气血之力了?”
“校尉,请恕我无能为力,我追上去刚刚抓住熊康那厮,他立刻对我用了诅咒,然后……”
“哎,行吧,不怪你,我也当长个教训,以后少点好奇心,”
这碗酒不喝,估计主帅营里那位也坐不住吧,与其让他一直瞎猜瞎想,不如敞开了直接让你们看,反正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玩意算是个什么鬼血脉。
“再就是,谜语人是真让人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