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回到农场
看到沈红莲，有人惊呼有人尖叫。这些人里，沈红莲起码有一半认识，冷冷地问，谁知道石高兵石厂长在哪？麻烦去叫他快点过来。
有人马上回应，今天在队里挑粪，我马上去喊。
沈红莲又吩咐，谁去通知一下大队干部赶紧过来，还有，凡是批判过我干爸的也都滚过来。
又有人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说完，沈红莲坐办公桌边拨动了县委的电话，勒令立即处理南镇她干弟弟家的事，并派人到木器厂来，不然，她可能会失手将人打死。
电话打完，情绪总算稳定了些，拿起办公桌上的扑克牌把玩，柳成蹊立即跳过去盘腿坐到办公桌上，周姐也来，我们三个争上游，输了刮鼻子。
周丽丽又好气又好笑，还是笑着坐到边上摸牌。
三个女人一台戏，很快进入状态，一时你犯规，她耍赖，你不行，我来压，打牌时间没有说的话多，厂长那帮人差点气哭。
孙修平和赵大虎已经见怪不怪，还算淡定。
柳成蹊连输两盘，却不肯被沈红莲抓过来刮鼻子，闹成一团。
石高兵总算满头大汗地赶到，柳成蹊捂住鼻子大叫，臭死了，站远点。
沈红莲骂，都是农村人，矫情啥子。
石高兵激动得手忙脚乱，三丫头——你真没事吧？
柳成蹊小嘴一噘，三姐能有什么事。赶紧过来把厂里账目收集好，盘查清点一下。让乱七八糟的杂碎全部滚蛋。
石高兵又惊又喜，三丫头，你的意思？
沈红莲淡淡一笑，你继续任厂长，我大爷伤好了就来配合你。
石高兵苦笑，我怕做不好了。
沈红莲眼一瞪，做不好也要做，起码帮我培养出接班的再放手。
十几个沈家人也赶了过来，看到沈红莲，激动得又哭又叫。
沈红莲一一招呼了下，平静地说，这个厂以后还是我的，大队公社镇上那些狗屁干部都不用理会，你们以后自负盈亏，有问题一起商议解决。被政府逼着上缴的钱，我会让他们吐出来。我会经常来看看的。现在，都配合石厂长清点一下资产和账目，不合适的人叫他们滚蛋，弄好后，照原先的模式管理生产。开干吧。
一群人很快砸开办公桌柜子，将所有账目抱到隔壁的会计室。
跟着，大队的五六个干部赶了来，看到这情景都变了脸色，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柳成蹊笑道，沈三丫安全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大队主任为难地拱手笑道，三丫头没事就好。
柳成蹊大笑，三姐，威望不行啊，这些卑鄙小人巴不得你死呢。
干部们马上争相保证说没有为难沈家。
柳成蹊眼一瞪，批判三姐干爹是谁指使的，谁参与的？老实交代。
看没一人敢出声，柳成蹊双手捏捏拳头，是你们跪下自打耳光呢，还是我们动手？
大队书记怒道，沈三丫能回来不等于没事，本乡本土的，都别太过分。
柳成蹊哈了下，你们随随便便批判人一点都不过分，看样子，我们得亲自动手了。
孙修平和赵大虎早就站到跟前，将柳成蹊往后一拉，四掌齐出，将几个干部按在地上。
沈红莲冷笑道，我会让干爹出一个名单，凡是参与批判过的，有孩子得过我捐助的钱和衣服的，将全部追回，损坏了照价赔偿。
柳成蹊补充，还有他们亲戚的孩子，也得要回来。我们不养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沈红莲附议，这事我让沈家立即解决，希望你们这些垃圾小人能配合处理。
柳成蹊笑道，不配合也不要紧，厂里这些杂碎就是榜样。
说完照厂长腿上又是一脚，疼得他杀猪般嚎叫救命。
沈红莲骂，都给我滚回去，马上操办。
大小对队干部刚被赶走，一辆小车停在门口，三名镇干部下车，厂长那帮人以为来了救星，争着哭叫诉苦喊冤，闹得人心烦。孙修平上去噼里啪啦一阵抽，才安静了点。
沈红莲冷冷地看着镇干部，看得牙关紧咬。
柳成蹊跳下桌子，都排好队，是你自己抽，还是我代劳？
镇干部讪笑道，姑娘，镇政府的决定，不能怨我们。
啪的一声，柳成蹊一巴掌甩上。真以为我三姐好欺负啊。别他妈的拿上级搪塞，你们阻止过吗？向县委省委抗议过吗？三姐当初怎么对你们的？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跟着一脚踢在公社干部模样的腿上，疼得弯下腰，全他妈的猪狗不如的畜生，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是人做的事么？你们的父母怎么教化的？说，谁签字决定的？这狗入的厂长谁安排的？我三姐的存折谁出面收的？打人的事为什么不处理？
公社干部咕哝道，是镇上一手安排的，我们真的没办法呀。
柳成蹊冷笑着看看三个镇干部，谁负责的？
一个小声说，是镇长下的决定，县委批准的。
柳成蹊问，谁出面上报县委的？
不回答，随手一巴掌，不行，继续。
终于有人低头承认，是我。有镇长指使，县委允许，我只能执行。
柳成蹊笑道。上级让你吃屎你特么尿都不带。原来你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是为上级服务的。我觉得你这种只会欺下媚上，鱼肉百姓的畜生，活着也是糟蹋粮食，还是毙了算了。
边说边拔出手枪抵在他脑门上，吓得他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沈红莲淡淡地说，厂子是我的，别让他们的污血搞脏了，等会和厂里几个杂碎一起拉出去毙了得了。
柳成蹊表示赞同，反正我们也没空在这帮人渣身上花时间，枪毙最省事。
那个镇干部直接吓跪，求饶道，镇长要让他表弟做厂长，我们哪敢违抗啊。
柳成蹊玩手里的枪，是啊。你不敢得罪上级，只敢祸害老百姓，不容易啊。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祝贺你早点上西天。
瘫在墙边的一群更是心惊胆颤，争相求饶说他们错了，只要能绕过他们的狗命，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柳成蹊大笑，你们这些毛毛虫有啥能打动我三姐的？比钱，加起来都没我三姐多。比权，三姐的两个姐夫都在省城，三姐自己都能给县委发布命令。你们这些杂碎有什么资格和三姐谈条件啊？
回头继续审问那个镇干部，县委谁做的决定？收缴的钱交给谁了？
干部报了两个县委干部的名字，二十多万的存折一半交给他们，一半给了镇长。我只拿到一千多的奖金。
柳成蹊笑道，普通社员一年都难结余十块钱，一千多可以盖个四合院了。你拿一千多是太少了点，要不，让我三姐再给你个十万八万的？
周丽丽噗嗤笑出声来，柳姑娘，没有你这么审问犯人的，还是我来吧，我最喜欢听骨头断裂的声音。
柳成蹊摇头，还是别审问了，反正都是死罪，问不问都一样。
周丽丽也拔出了手枪，也对，洗牙垢没意思，那就别耽误时间了。打电话叫他们家里人来收尸吧。
柳成蹊说相声似的，嗯。别忘了各带五毛钱的子弹费。
周丽丽大方地说，子弹费就算了。三丫头这么有钱，就不要他们出了吧。
柳成蹊认同，也是啊。一个人打十发都没关系，不，二十发。先把手脚打烂，再打耳朵鼻子眼睛，牙齿也要全部打光。
周丽丽附议，应该先把手指一根一根打掉，然后再把手臂一截一截打烂。
柳成蹊说，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互不干涉。
周丽丽说，行。数数总共几个杂碎，每人一半，你长得好看，你先挑。
这下好了，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赵大虎都差点笑抽。丽丽，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周丽丽作难过样，被三丫头和柳姑娘传染了，我也想正经点啊，可这能怪我么。
孙修平也是拼命忍住笑，这柳姑娘一来，我们的气氛就变了，算不算一个老鼠坏一锅汤啊？
沈红莲很认真地纠正，是老鼠屎。老鼠和老鼠屎是有区别的。
终于听到了汽车声，一个曾经去过鲁省请沈红莲出山的县委干部当先进来，三丫头，果真是你。
看到跟着县公安局的两人，沈红莲点头，胡汉山又回来了。
县委干部说，我就知道，三丫头不可能犯事的。你要是有事，这天下就太不公平了。
沈红莲摇头，天下什么时候公平过。
县委干部说，公道自在人心，要相信国家。我刚明白，县委让我过来处理，原来是因为三丫头根本没犯啥事。
沈红莲苦笑，看样子，你也被处分了。
嗨。和你受的冤屈相比，我不值一提。
沈红莲站起身，那好。这里就交给你了。该撤的撤，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该吐的吐出来，还有南镇我干弟弟那里，给你们三天时间，必须处理好。我先回农场安顿下来，回头再去核查你们的处理结果。
南镇那边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听说你那个干爹被关了半年，是挺冤的，牵连的人不会少。
柳成蹊说，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自找的，还有县委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县干部苦笑，我来的时候，听说省委已经下令，一定要还三丫头公道。可这事牵扯太大，县委还在向省委汇报求助，别说处罚当事人，就是欠三丫头的钱一时都还不上。
柳成蹊冷笑，必须马上还。政府不能带头强抢民财。
沈红莲点头，我会列个单子交给县委，不还，我会坐到县委去要。
周丽丽奇怪，这里到底欠了三丫头多少啊？一个县都还不上么？
县干部苦笑，两百多万吧。
听到这数字，所有人都惊住了。
县干部叹息，那个农场还一直在亏本，两个大厂也老是出事，拿什么还。老实说，没三丫头坐镇，还真搞不好。
柳成蹊一摆手，行了，你们县委赶紧处理。我们中饭还没吃呢，都饿坏了。
沈红莲也感觉饿了，招呼车上的老中医和知青等人去食堂。
食堂里的人正站在外面看热闹，听到沈红莲说要吃饭，有两个人赶紧跑回去，手忙脚乱地忙开。
对，只有两个。其他都是新厂长的人。
食堂这种肥厚地方，都会用领导手弯里的亲朋。
匆匆吃了些面条，沈红莲吩咐了沈家人几句，便准备告辞。
县干部迟疑地问，你们——现在就要回农场么？
沈红莲笑问，疗养院可是我个人资产。不去，我这一大家子住哪儿啊。
听说你那片房子被市委的一个亲戚接管了，悠着点儿。
沈红莲破口大骂，操他妈逼的，比旧社会强盗还可恨。真以为我沈三丫是纸糊的么。
柳成蹊兴奋得脸色发红，快走，又有好戏看了。
多年以后，很多没亲历过这个时代却对传说中的老大无限崇拜的脑残粉，或者就算亲历过却因为信息闭塞认为皇帝会用金锄头刨地的无知者，居然怀念这个时代所谓的平等与清廉，并认为这个时代是有理想有风格有追求的时代，是近代法制和民风最好的时代，即便被历史教科书定性为动乱与浩劫，依旧是让人无愧又无悔的时代。
兴奋的柳成蹊见沈红莲情绪落寞，很是不解，等会要收拾人渣，你不激动吗？
沈红莲摇摇头，淡定，淡定，这个世界的人渣千姿百态，防不胜防，永远收拾不尽的。
柳成蹊说，收拾一个是一个。
沈红莲暗道，三辈子也收拾不完，还会越来越多。我们与世界的距离，不是经济和物质的距离，而是思维和价值观的巨大鸿沟，全世界通用的逻辑学和普世价值观被我们拒之门外，一百多年过去了，愚昧对文明的仇恨和抵制一如既往。
抵达农场已是夕阳西下，门卫看到这群人携家带口，大多脸色阴沉，显然来者不善。坚持说那片疗养区已经属于国家，并不认警卫的证件，说不知真假，没有县委文件，谁也不能进。
正赶上在农场帮工的附近社员下班，有部分人认识沈红莲，拉住门卫说，她是沈三丫啊。
门卫一愣，沈三丫不是犯了大罪么。
柳成蹊笑道，我们逃回来了，不行吗？
一直没作声的沈红莲刚要爆发，柳成蹊摆摆手，和这些小喽喽没法计较，别掉架子。
随后瞪了一眼门卫，拔出手枪，我们可是亡命之徒，敢拦我们试试。
看众人吓得躲到边上，柳成蹊大笑。
上了车，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两辆车呼啸而过，很快驶入别墅区大院，停到沈红莲原先住的一套房子门口。
十几套房子已经亮起电灯，很多人吵吵嚷嚷进进出出，将一些衣物绑上自行车，显然已经接到了上级命令。
柳成蹊一马当先敲了敲门，大声唱道，小羊乖乖，把门开开，我要进来。
里面有女人应道，来了来了。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门开了，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看到柳成蹊问，姑娘，你找谁？
柳成蹊笑着反问，你是谁？为啥住在这里？
女人看看车子和一群老小，啊，是沈三丫啊，我
——正收拾呢。
沈红莲可没耐心和她扯，随手一推进入屋里。
屋里设施基本保持原样，就是多了不少报刊杂志和一些私人用品。进入房间，一一打开各种柜子查看，脸色越发的阴沉。
柳成蹊对周丽丽和孙修平说，一起把这骚货用过的东西全部扔出去，三姐你清点一下少了什么，照价列个单子。
女人急道，你们不能这样，老政委等会就到，我们住这里是市委安排的。
柳成蹊笑道，什么市委，不认识。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孙修平和周丽丽已经在沈红莲的指挥下开始清理，直接扔到院门外面，女人急得直跳，见这些人不理会，便跑去办公室打电话。
沈红莲跟过去，女人不敢和沈红莲较劲，自觉让到边上。花了十几分钟，沈红莲才接通了县委，吩咐他们马上派人送一些床上用品和生活用品过来，另外带上足够的赔偿金。
不等对方回话就挂了，对女人一勾手，我打好了，您请。电话是我出钱装的，一百块打一次。先付钱吧。
女人脸色涨红，你——别太过分。
沈红莲随手一巴掌，打得她身子一歪，霸占我的房子，损坏我的东西，谁给你的权利和胆量。
女人急了，叫骂着扑上来，沈红莲正好有气没处发，一阵拳打脚踢，拖了出去。
赵大虎早已领教了沈红莲的喜怒无常，看起来平静，其实随时可能伤及人命。跑过来扭住女人，三丫头，你先去安顿好孩子，这事我们来处理。
沈红莲淡淡地吩咐，先绑起来，等会一起算账。
又吩咐孙修平，堵在院门口，不赔偿损失，一个都不许离开。
东隔壁一套原先是老中医夫妇住的，居然没有住人，现用做茶室。
西隔壁一套也没住人，成了书房。
沈红莲不禁哑然失笑，真他妈的比我还会享受。
食堂里有个厨师和两个帮工还没有换掉，看到沈红莲也是又惊又喜，赶忙照吩咐弄晚饭，一遍埋怨现在的这些人有多难伺候。
沈红莲可没心思听他们扯皮，一起将自己那套房子收拾好。
柳成蹊和周丽丽搜来一张小床，放在沈红莲大床边上，给两小只睡。
院子里已经吵成一团，各种辩解，外加威胁赌狠。
里面居然有四个镇上的民兵，拿枪拦在门口，说他们是负责这里安全的保安，由镇上委派的。
沈红莲懒得理会，正要拔枪，被赵大虎制止，上去一把将保安的枪卸了，将人扔了出去。
有两个保安端枪上来，赵大虎亮明特警身份，喝道，都特么把枪放下，滚出去。
见保安犹豫不定，赵大虎随手朝天上放了一枪，这才镇住。
在沈红莲指挥下，三个知青，周丽丽和柳成蹊一套一套清理，各种生活用品扔到满院子都是，好多热水瓶在地上炸开，吓得一群人胆战心惊。
有几个人想趁乱冲出去，孙修平也不惯着，上手小小惩戒了一下两个蛮横的才消停了点。
等沈红莲一群人粗略清理完，吃好晚饭，和市委有关系的老政委才带着司机开车赶到，见女人被绑在院子里哭诉，当即上火。我为革命出生入死一辈子，用一下房子咋了。你们算老几，敢目无党纪国法，我要向上级申诉。
柳成蹊哈哈一笑，在这里养情妇，还有脸谈党纪国法，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忘了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忘了么。霸占群众财产就是犯罪。有种就去申诉啊，电话又没断。
政委恨声道，有种就等着。
柳成蹊笑道，我们都住下了，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老中医夫妇依旧住东隔壁，西边一套给了柳成蹊和周丽丽。
周丽丽越看越喜欢，这房子设施太高级了，恐怕京都都没这条件，三丫头真是豪横。
连赵大虎都感叹，这么好的条件，谁不喜欢啊，不眼馋才怪，真长见识了。
老中医附议，反正我就想老死在这里，太舒适了。
周丽丽问，都是三丫头设计的么？
柳成蹊点点头，当然。今天晚了看不清楚，明天你们瞅瞅整个农场，会知道什么才叫天堂。
边闲谈边一起打扫，三个知青很知趣，到处帮忙。
好不容易打通电话的政委没了脾气，回来解开了女人，再去找老医婆商量，问能不能让他们将就一晚，明天再走。
以为这群人中最好说话的老医婆断然否决，你们不了解沈疯子，她决定的事谁也不能改变。再说，不赔偿损失，恐怕也走不了。
政委显然不服，沈三丫不就是办了几个厂么，能有多大功劳，抵得上我们这些老革命么。何况她还被全国通缉过，就不怕上面治她，她硬得过组织么？
老医婆呵呵一笑，那你啰嗦什么，赶紧叫人来抓她就是。
政委见话不投机，转身带女人又去打电话。
赵大虎和孙修平轮流看守，其他人则一起收拾房间，沈红莲夫妇则伺候两小只安睡，更让被赶出来的人愤怒又不甘，排着队打电话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