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安站在谷雨身后,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袖,看上去十分紧张地低着头,好像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将军,安安年纪还小,可能刚换个环境,所以一时间还不适应。”谷雨见小姑娘这般,忍不住开口解释道,“等跟着咱们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谷雨。”宋若昭蹙眉,半晌之后才开口,“我把她交给你,可不是让你宠着的。”
一直以来,谷雨其实都不是个多么心软的人。
若是她真的心软,那当初在战场上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所以面对李安安露出的这些柔情,宋若昭虽然能理解,可也不愿让她沉浸于此。
“将军。”
听到宋若昭这么说,谷雨神色一凛,随后倏然低头认错。
“属下知错。”
她虽然跟着宋若昭女扮男装这么多年,甚至在战场上毫无顾忌地厮杀,但骨子里依旧还是有着女子的温柔。
特别是面对李安安这样年纪尚小的孩子,她本能地便多了几分疼惜。
可是很显然,宋若昭的话让她意识到,这样的温柔很有可能会在战场上要了她的命。
如果在战场上,敌人用了孩子来做诱饵,到时候她能心慈手软吗?
不能。
因为如果她选择了放过敌人,那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了出去,这就是战场最残酷的地方。
“将军,莫要怪谷大哥,是安安没用。”李安安见宋若昭面色严肃,只以为自己连累了谷雨,连忙解释道,“安安以后都会听将军的话,绝不会给将军添麻烦。”
说着话,李安安已经走到了谷雨身前,虽然人还是忍不住低着头,但好歹有胆量迈出了第一步。
“李安安,我想你父亲应该没有跟你说实话。”
宋若昭对于李安安的身世已经跟李渠说过,她认为面前这个小姑娘有权利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到时候何去何从由她自己选择。
而李渠很显然是没能张开这个口,甚至还特意把人早些送来,就为了让她来告诉李安安。
不过,宋若昭素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人,所以当下一五一十地将李安安的身世说了出来。
谷雨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毕竟照顾了她两日,所以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地看向小丫头,唯恐她一时难以接受。
“将军说的这些,安安早有察觉。”
不过,令她们二人没有想到的是,李安安比她们想的要聪明得多。
不仅没有半点崩溃的迹象,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我与父亲母亲样貌完全不同,所以先前便有人总是说笑,而母亲在瞧着我的时候,安安总感觉她是在透过我瞧着另一个人,现在想来,应该是我的生母。”
李渠是安安生父身边的侍卫,而母亲则是安安生母的贴身婢女。
其实二人当年并未生出什么感情来,可为了安安,还是在一起相互扶持的走到了现在。
不管是哪一种情感,二人如今也早已经把彼此当做了亲人。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宋若昭见李安安这般淡然,对小丫头的性子倒是有了几分赞赏,当下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若是你不愿回你的故土,我自有办法说服你父亲,让你们从此隐姓埋名生活一辈子。”
“父亲和母亲为安安做的已经够多了。”李安安摇摇头,认真地说道,“如将军所言,我可以选择这条路,但是想来父亲母亲这一生都会觉得自己愧对主子,甚至百年之后都无颜去见我的生父生母,我又怎么能让他们为难?”
话音一落,李安安已经跪在了地上,恭敬地开口。
“安安愿意跟着将军,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安安都不怕。”
宋若昭发现,对自己人生有了计划的李安安好像不像往日那般懦弱胆小了,反而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勇气。
还有勇气,那就足够了。
“既然如此,那便跟着吧!”
宋若昭心底多少松了口气,毕竟这小丫头要真的撂挑子,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并非她国子民的存在。
看在眼前,总好过不知道她日后是否会密谋做什么好得多。
“徒儿见过师父!”
这会李安安倒是机灵了许多,见谷雨使了个眼色,当下直接跪下朝着宋若昭磕了头。
“才多久未见,你竟然都收了徒弟?”
没等宋若昭答应,外头竟然传来了靳离的声音,随后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坐在上首的小将军身上,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轻声开口。
“小将军,好久不见。”
……
薛琴以前虽然只是听闻,但是今日见到于氏,突然心底更加疼惜宋若凝。
在她成长的认知中,父母这样的身份总是会为了孩子可以不顾一切地存在,所以她从未想过原来天底下竟然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甚至会想把孩子踩入泥泞之中才能舒心的人存在。
再看宋若凝,仿佛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整个人都颓然了几分,甚至连眸光都黯淡了下去。
“明明是宋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打人,如今怎么能怪到我们凝儿身上?”实在是看不了宋若凝这般模样的薛琴忍不住开口反驳道,“父慈方能子孝,你身为母亲,这么多时日未见自己的女儿,半句关心都没有,张口闭口就是污蔑,怎么好意思要求儿女孝顺?”
“你是谁?”于氏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当众指责她,目光落在薛琴身上,忍不住嗤笑一声说道,“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与你何干?”
“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没有家教!”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插手旁人的家事,难不成你是想嫁进我们侯府不成?”
说起来,也不怪于氏不知道薛琴的身份,毕竟她为了于欣柔和于祖二人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些世家宴席之上了,再加上薛家来京城没多久,所以还未完全被人熟知。
“宋夫人慎言!”
令于氏没有想到的是,她再骂宋若凝,那个丫头都好像没有什么反应,结果她不过是说了薛琴两句,往日里好似个小绵羊羔子的丫头此刻凶狠得好似一头幼狼。
“薛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在这里口出狂言,到底是谁没有家教?”
“更何况,薛家家风严正,乃是圣上亲口夸赞,侯府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这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