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跪在地上,没有作声。
可宋若昭看得清楚,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砖上,浸出一个又一个小水花。
“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跟我说说。”宋若昭缓步走到如意面前,半蹲下来看着她问道,“我想,你并不是真的想陪着赵海臣入京,你想让我同意,总该告诉我缘由。”
“将军。”如意抹了一把眼泪,颤声道,“当初是因为我与夫君从医馆出来,恰好碰到了赵海臣,然后没多久他们就寻了莫名的罪名将我夫君打入了大牢,我求告无门,最终有人私下里指点我去求赵海臣,却不想那人是故意讨好他,让我自己送上了门。”
如意深吸一口气,继续讲了下去。
“我后来才知道自己受骗了,可那么多人都看着是我自己走进去的,我百口莫辩,现在我回不去,婆家认定我水性杨花害死了夫君,娘家觉得我丢了他们的脸面,早就搬走了,而我的夫君在牢里受尽折磨,最终没挺过高热,将军,我是个罪人,如果不是我……夫君就不会死……”
说到底这里,如意忍不住呜咽出声。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明这一生她都过得顺遂如意,结果只因为碰到了赵海臣,所有的都化为泡影。
“这不是你的错。”宋若昭微微蹙眉,沉声道,“既然你无处可去,我可以给你些银两让你安置下来,等到赵海臣伏法,真相大白,旁人自然知道你是被错怪的。”
“将军,我做不到。”如意握紧拳头,目光突然变得凶狠,咬着牙说道,“凭什么他毁掉了我的一生,就这样轻易死掉?就算把他送到京城,顶多是秋后问斩,可那一刀便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宋若昭有些意外。
方才见到如意的时候,只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如今才意识到她是想为自己报仇。
对于宋若昭来说,她欣赏所有愿意为了自己而与命运抗争的女子,哪怕此刻的如意做得在圣人眼中可能是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无意义之事。
想到这里,宋若昭平静地开了口。
“你想怎么做。”
“将军……”如意听到宋若昭的话,一时间都呆在了原地,好像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同意了,半晌之后才抽噎道,“将军难道不阻止民女吗?”
“阻止什么?”宋若昭淡淡地笑了笑,坦然地问道,“人这一生,有很多种活法,你愿意放下过去好好开始新生活,那是极好的,你想用自己的双手去报自己这辈子的仇,那为何就是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旁人有什么资格评判何为对何为错?”
“可如果我失手杀了他呢?”如意看着宋若昭,微红的眸中迸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小心翼翼地问道,“到时候会不会连累将军?”
她只是想让赵海臣在死之前备受痛苦,这样她才能感觉内心的怨恨得到平息。
可若是真的失手害死了他,到时候自己接近赵海臣也是宋若昭应允的,很有可能会连累到宋若昭的吧?
“那就小心点。”宋若昭站起身,看着如意说道,“在抵达京城之前,你愿意如何那便如何,但是你要答应我,到了京城以后,他的命就要交给圣上去处置了。”
赵海臣自己做的孽,总该要好好偿还。
“多谢将军。”如意以头触地,几乎是深深地用力地磕了头,声音清脆而又坚定,“去京城这一路,民女一定会好好照拂赵大人的!”
……
另一边,宋若凝的话让陈夫人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不太好看。
但她好歹也是一家主母,自然不会尴尬太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笑着开口。
“瞧妹妹说的这话,这不是误会了吗?”陈夫人搓了搓帕子,笑着说道,“这人叫陈致远,也是我们陈家一个远房亲戚,因着他学识好,又怕在小地方耽搁了,这才来投奔我们,我便是想留给自家姑娘,可这也隔着血缘呢!”
说罢,陈夫人拿着帕子捂着嘴,颇为爽朗地笑了起来。
“那倒是我误会夫人了。”宋若凝对于这种你说我猜的说话方式实在是不喜,但到底还是讲着这些官员之间的来往,当下微微笑着说道,“只是我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想法,所以怕是要辜负夫人的好意了。”
宋若凝觉得,自己都这么拒绝了,陈夫人应该就此打住了,可她却忘了有些人根本不会听旁人在说什么,端的是一个一意孤行。
“你看,妹妹你这可就傻了。”陈夫人又朝着宋若凝凑近了几分,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要知道自从你们兄妹二人与侯府闹开了之后,侯府那些人可是四处拉拢这当朝官员,若是你不为你兄长打算,到时候孤立无援,那不就失算了?”
“依着陈夫人的意思,那陈致远现在毫无官职在身,又能帮我什么?”宋若凝看着陈夫人,若有所思地问道,“况且,听陈夫人这意思,陈御史是站在我兄长这边,所以陈夫人才来寻我说这些的是吗?”
“你看,姐姐这是与妹妹你投缘,与他们那些男人有啥关系!”陈夫人好似不乐意地拍了下宋若凝的手臂,低声道,“但是你且放心,陈家定然是站在你们兄妹二人这边的,就算那侯府来找我们,我们也不会理会的。”
宋若凝觉得好笑。
为什么她以前都没有发现,侯府这些做法如此无趣?
拉帮结派,想要拉扯朝臣一起孤立兄长?
幼稚不幼稚呢?
“那倒是多谢陈夫人仗义。”宋若凝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耐着性子陪陈夫人寒暄,但是也不想总是让她带着节奏走,当下话题一转,“先前见夫人与薛夫人一同过来,怎么,夫人与薛夫人也相熟吗?”
“倒也谈不上相熟,先前倒是见过几次。”
陈夫人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多做隐瞒,却也不知道宋若凝为什么突然提到薛家,当下摆着手开口。
“说起来,最近的见面还是那次与薛夫人一同来看妹妹,瞧着妹妹应该与薛家熟悉,莫不是以往便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