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缄叙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拿起在地上的树枝画了两个圆。
“你之前说人在一个圆中循环,到了临界点后可以超脱升仙。但并没有摆脱轮回,只是在一个稍大的圆中循环。我们在走回头路。这个图是错的。
其实应该是这样……”
他在这个图旁边画了一个像海螺壳样式的图案,一圈一圈向上行进,没有尽头。
“人和神都在按照这个图案走。”他说:“它们看似重样,但从不交叠。或许在某一时刻你会觉得此事似曾相识,历史重演。
可从整个事件发展的维度看,我们是在上升的,整个三界并不是简单的重复。”
柯辅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来仔细观看,半晌主动问道:“如果它们是在前进,为什么二十四次的结局都是覆灭?这算什么上升前进?”
“事物的毁灭是必然。但你如果只盯着规律的结局来看,定会忽略其中变化,也就忽视了这二十四次轮回中的前进。”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们在前进?”
莫缄叙起身,指着这些巨石说:“它们就是证据!我原以为它们只是胡乱分布,高低不一,并无任何共性。但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些石头是有的顺序的,它们的高矮既是那一次轮回的长短。”
他走到一处不足一尺的石头旁,“它是有记录以来的第一次轮回。这上面的人根本不像人,他们用的也是最为简单的工具。他们存活的时间也最短。”
接着他又找到比它稍微高了一些的石头旁,“这是第二次轮回。你看这些人他们和刚才那个石头上画的很像,但又有所不同,他们变了。
每一次轮回他们都在向我们现在的形象贴近。他们的想法越来越多,使用的东西越来越复杂,存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看看这个!”
他越说越激动,带着柯辅来到最高的石头旁,“这是第二十四轮回,也就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次轮回。他们已经走了很远。我虽然不理解上面画的是什么,但他们做出了之前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三界甚至发展到了前二十三次都没有到达的程度。
他们在前进!”
柯辅贴近石头再次查看,尽管他已经看了不下几百万次,但现在他又有了新的角度。
他在石林中飞速穿梭,反复比较,最后不得不承认莫缄叙说的是对的。
他有些慌乱,甚至不知所措,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新观念的冲击。但很快他调整过来,指着刚才他刻字的那块石头。
那块石头是二十五块里面最矮的,上面什么记载都没有。
“那它呢?它什么都没记载?按你所说它不是第一次轮回被刻下的石柱。那它是第几次?难道是第二十五次吗?是我们正在经历的轮回吗?”
“正是。”
柯辅冷笑,“那你说的前进根本就是错的。二十四次都已经到了那种高度,但二十五次却连第一次都不如?为什么会这样?莫不是二十五就是终焉?”
“你错了,二十五次不是终焉。只要规律存在,永远都会有新事物产生和旧事物灭亡。”
“那这块……”
“这块石头是第二十五次,也就是这次轮回的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会成长,一直到这次轮回结束时停止。”
“胡说八道!我在这里八千万年……”
“这就是我要来找你聊的第二件事。”莫缄叙再度打断他。“你知道为何你的努力压根没有用吗?
他带着柯辅回到刚才画圆的地方,“因为你根本不在这里。”
他在两个圆环旁又画了一个圆,说:“你在这里。你在幻境中,所以你渡不了任何人。那块石头也不会随着时间增长。只要你一天不从这里出来,凭你怎么努力也不会对现实造成任何影响。”
柯辅突然暴躁起来,“我说了这里不是幻境!这里是现实!如果是幻境,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出去?你说啊!”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出去。”莫缄叙用更高的声音压过他,“我要是知道怎么出去,早就把我四师妹叫进来放狗咬醒你了。但我可以证明你所处的地方是幻境。”
莫缄叙拿出子长笔,“它就是证明。”
“一根小小的毛笔能证明什么?”
柯辅不屑一顾。不怪他不放在眼里,他生活的那个时代虽然灵气稀少,但法器可一个比一个出众,这笔放在那时根本排不上号。
“它是太史公生前所用。”莫缄叙继而解释道:“这是在你进入幻境的几千年后,由一个凡人所使用的笔。”
“一个凡人?”他更嗤之以鼻了。
“别小看这个凡人。正是因为有他和他一众学派记录人间所发生的事并且加以反思、探讨,我们才不是简单的重复。
他们将他们在当时所见所想的问题如实记录下来,将他们的智慧与思考传承后世。后人得以从过去的事件中有所借鉴,继而思考出更多的解决办法。
正是有这类学派的诞生,所以我们才能看到这二十四轮回。这些石头应该就是那些人的杰作。他们虽然没有法力,但却因秉持着共同的信念,跨越了时空与对方交流对话。”
“这和幻境什么相干?”
“对于这类学派来说记录的第一要义是什么?是真实!”他说。
“虽然人难免跳不出自己的情感偏向,也难以做到绝对公正客观。但这一学派一直在尽可能地做到记录真实。
而这支笔因受到太史公的影响,只能写下真实世界中发生过的事。它不要墨,它需要真。”
他把笔递给柯辅,“你可以用它在石头上写写你进来之后的事情,看它会不会有反应。当然你要觉得是石头的问题,也可以写在普通的绢布或者纸张上。”
柯辅将信将疑地拿过子长笔,施法变出一张纸,写下他来此之后的发生的事,却一个字都没显现出来。
他不服气,又写昨日发生之事,纸张却还是一片空白。
“你在笔上做了手脚?”
莫缄叙气不打一处来。
“耍赖是吧?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长就长了脸皮是吧?这老头一天天的,怎么跟个玩不起的小孩一样。”
“谁像小孩?”柯辅把笔递给他,“你来写来?!”
“写就写!”莫缄叙拿走子长笔,走到无字石柱那里,“我在这儿写,你看好了!”
时天地初开,女娲砍鳖四足柱其间,而后四派而立……然,伊诗女神灵气耗尽而亡,托三人共创昴苍……遇内乱,蒲被困于密安湖底,于千年后借助灵清弟子突破结界……
莫缄叙写下昴苍发生过的一些事。不管等了多久,这些字都没有消失。
柯辅震惊之余,又看到他写的有关蒲丽芝的事,他手指哆嗦着指着石头,“她出来了?”
“是。”
”她还活着?”
“是。”
“她好吗?”
“只要她不跟我师妹对着干就很好……”
“好就好。”柯辅笑道:“活着就好。”
他笑着笑着又放声大哭起来,称都是他一念之差,害得蒲丽芝遭逢大劫。她是对的!她一直都是对的!
姜芷夏托着腮,很是不解地看向莫缄叙:“这么惨的一个事,你是怎么乐出来的?”
莫缄叙努力压下笑意,“其实我很是同情他。但从个人情感出发,’大仇‘得报……换你们,你们也高兴。”
之前柯辅把他讲抑郁,现在他把老头讲哭。怎一个舒心了得!
众人异口同声地骂道:“你什么人性!?”
“我说你昨儿回来一直乐,问什么也不说。原来就是因为这事?”俞伊觉得他大师兄道德水平堪忧。
“对,我知道我有点不是东西……但……对不起……噗哈哈……”
众人又是指着莫缄叙一通“教育”。
“那后来呢?”姜芷夏谴责完后继续问道。
“后来他因为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激动地拿脑袋撞石头,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莫缄叙想起昨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要不是他拦着,柯辅估计能把自己撞死。
“他跟我说他是昴苍三位掌门之一,原身是猪婆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