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夏没有等待他的回答，继续说下去。
“就拿我们的仙界来说，这么多年倒是一成不变，但结果怎么样呢？漫长不变的仙界时光给神仙带来的就是不思进取，到最后神不像神，仙不像仙。
我不明白为什么柯辅要追求永恒，活在永恒中的神仙还是原来的神仙吗？”
“可你能接受吗，他告诉你你做的这些事情完全没有意义。”
莫缄叙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激动，只是平静地跟她探讨这些问题。
“以后不会有人记得你的存在，也不会有人记得你做过的事情。你现在的努力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怎么会没有意义呀？我努力的最大意义不是为了当下的你们和其他人吗？”姜芷夏说话始终带着笑，语调也十分高亢。
莫缄叙仿佛觉得有一束光驱散了他眼前的迷雾。
“师兄，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为了永恒才去做一件事。而是哪怕知道它会消亡，我们也要去做这件对当下来说最有利，最重要的事情。”
“芷夏说的没错，应当向死而生。”谢泽之看着她，眼中尽是赞赏。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师兄大抵是被柯辅的话所影响，跟他一样产生了执念，所以才产生如此消极的念头。”
“执念？”
“是一个想改变世间规律和因果的执念。事物的产生与消亡本身就是天道循环。我们虽是神仙，可也没有神通广大如此地步，怎地就能狂妄如此想要改变世间规律。”
谢泽之给姜芷夏倒了一杯茶，送到她跟前，“况且我也不认为这二十四次轮回只是单纯的周而复始。从师兄刚才的描述，这里面也有诸多变化不是吗？
师兄不妨好好想想这些石头上除了结果相同，还有什么地方是一样的？每块石头上记载人和事不一样，他们的经历也不一样。
但柯辅只关注于结果，自然觉得只是简单的重复而已。
就算他在这些轮回中都看到了芷夏，那也不是姜芷夏活了二十四次，而是二十四个和姜芷下长得一样但完完全全不同的人。她们会遇到不同的人和事，会爱上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环境中塑造成不同的性格，有着不一样的观念。
而对我而言，唯一爱的是现在在我眼前的姜芷夏。我也只爱她一人。”
“咳、咳。”姜芷夏白了他一眼，拉起他的袖子给自己擦嘴，遮挡了一下自己有些泛红的脸，“有事儿说事儿，扯这些做什么？”
“我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不代表这种事总要拿出来表白。”
“我就要！”
“你……真行……”姜芷夏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由着他去。
莫缄叙忽略两人的打闹。他只觉现在心情轻松异常，心中无比畅快，如茅塞顿开，拨云见日。
是啊，何必要追求永恒。
“师兄你是不是在想报仇的事？”姜芷夏见他发呆，以为他在思索报复。
“你什么时候去找柯辅，记得带上我，我帮你敲他的脑壳。不过在这之前你也可以去跟他讲讲经，让他情绪崩溃，也不枉你受的这些苦。”
莫缄叙听到后笑了笑，“那我得好好思考思考怎么把他弄崩溃，这个老头可以不是一般的固执啊。而且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姜芷夏不以为然，“他在幻境中推演结局会对现实造成什么影响啊？亏他还把这当成一个正事去做。”
“等等，你说什么？”莫缄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在幻境中推演……没错，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做的都是无用功，可怎么让他知道这是幻境？”
“那个……师兄……”俞伊打断他的思考，“我知道这事挺难的，但眼下我们是不是要把那个小六接回来啊。我怕万一季宸再……”
此话一出，众人也没了再谈下去的心思。
谢泽之带着林忆和俞伊去找时柒，而莫缄叙因为伤势未愈还需继续运功疗伤，姜芷夏跑去林忆的房间休息。
等她再醒来已是三个时辰后，她见到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时柒，竟然罕见地紧张起来，扯着谢泽之的衣袖，往他身后站了站。
而时柒也是紧拽着林忆的胳膊不撒手，低着头，时不时抬头打量她一下，然后又赶紧把头低下去。
这两人紧张的神情和动作都一样。
谢泽之来回看了看两人，有些哭笑不得。他转身对姜芷夏说：“你怕什么？那个传说是假的，没有那么一回事。”
“我没怕……”
“那你出来跟人家打个招呼啊。我在，你别紧张。”
“我才不紧张……但、但你去……你先去打招呼。”
谢泽之无奈只得上前对时柒道：“姜姑娘，这位是灵清掌门姜芷夏，也是你姐姐和夫子的师妹。”
“姜姑娘好……”时柒先跟她问了声好。
“你你你好。”姜芷夏结结巴巴的，“我、我就来这儿看看，过两天就走，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她连忙说：“那你也别害怕，我什么事都不会做。”
“我也是、我也是！”
“好。”
“嗯。”
“……”
“……”
谢泽之见这天儿是聊不下去了，索性把林忆他们带走，给她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林忆站在附近担忧地望着屋子里的情形，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可没了旁人后，两人反倒没有那么紧张。姜芷夏首先挑起话题，问时柒有没有去过灵清。时柒摇了摇头。
“灵清很好玩的，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如果这个地方的开阳真人也在，你就拜他为师。那个老头简直好得无法想象，特别特别好。有他在，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嗯，好。”时柒点头，怕气氛冷下来，她也接着说：“昴苍也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你要想我也可以带你去。而且西皇山下有一家卖乳糖真雪的，非常好吃。”
提到乳糖真雪，姜芷夏眼睛都亮了，“真的吗？我特别喜欢吃那个东西！”
“我也喜欢！”
话匣子打开后，两人东拉西扯，谈天说地，互相给对方将自己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季宸身上。姜芷夏说她也认识一个叫季宸的人，还差点儿跟他成婚，但后来他在婚礼上刺了她一剑。
“他为什么这么对你？”
“因为他喜欢的姑娘在他面前自杀了。那姑娘临死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又指了指我，然后他就疯了。”
“他怎么对你这么坏？”
“叫季宸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包括你认识的那个人。我都听师姐说啦，他总欺负你是不是？”
“他？”时柒的心里很纠结。她怕季宸，但不相信他是坏人。
“要是没有他把我捡回来，我就会被那些人抓回去面对更可怕的事。他们会逼我杀人的，我不想这么做。”
姜芷夏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几张狰狞的面孔和阴暗的房间。她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内心的恐惧陡然而生。
时柒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大着胆子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头，安慰道：“别怕，都过去了。现在已经有人保护你了，他们不会再来了。”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时柒说道：“不如我帮你梳头发好不好？我很擅长的。”
说着，她把姜芷夏推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慢慢给她梳头。
姜芷夏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她说：“我想要跟你一样的发髻。”
时柒点头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