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脏辫哥接起电话的同时,手里还用叉子插着一颗小笼包。
一般Z市那边来电话,都是陆特助联系他们。
总裁直接与他们沟通还是第一次!
“夫人现在在做什么,”裴玄嗓音低冷,语气平铺直叙,听起来倒是跟平常无异。
脏辫哥反应了一下,总裁今天晚上回来,肯定是等不及晚上的汇报,想提前知道夫人都做了什么,“啊,夫人今天带着小少爷正在欢乐堡里玩呢。”
脏辫哥语气故作轻松。
还好他提前问了夫人的行踪,只不过没有实时监视而已。
旁边两名手下放慢动作吃着包子,一边听着老大回复电话里面,一边保证自己不发出任何一点咀嚼的声音。
表情里都写着“夫人太可怜了”这几个大字。
“这样,”男人的话语里听不出情绪,“已经快要中午,夫人没有吃饭么?”
脏辫哥快速瞄一眼时间,跟着顿了一下道,“马、马上就要吃了!正要跟您说呢,夫人跟小少爷玩累了……刚刚进了一家小食店!”
“哦?”裴玄继续发问,“那夫人都点了什么?”
他问的越详细,脏辫哥就越是紧张。
要知道报告里那种文字性的糊弄,跟这种电话里直接盘问的感觉完全不同。
脏辫哥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稍加犹豫听起来就像是在撒谎,而说的太快又怕逻辑上有漏洞,毕竟他们主人实在太聪明了,绝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
脏辫哥脑子里快速转着,可越转越是一片空白,他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出现幻听,好像电话里主人的声音越来越立体了。
身旁两名手下也是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但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直到半分钟后,裴玄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兜头泻下——
“会不会吃的是小包子?而且,还是蟹黄口味?”他语气戏谑,同时又沉冷无比。
三人身形猛地僵住,脏辫哥快速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的蟹黄馅小笼包,顺着又注意到此刻已经笼罩在他们三“小”只身上的黑暗阴影,整个人从头到脚裂开!!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总裁比通知的时间提前了六个小时回国!!
裴玄慢条斯理地挂断电话,身侧陆博文毕恭毕敬地接过手机,递上消毒湿巾,同时余光扫一眼那三人。
虽然也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虽然也有些同情,但既然被总裁抓个正着,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兄弟们!
**
儿童欢乐堡这边。
其实脏辫哥猜的确实八九不离十。
在场馆里面玩完,沈夕夕就带着他们去了旁边的儿童奶酪饮品店吃甜食。
沈夕夕一推开门,笑容甜美的服务生就凑了上来。
“女士,请问您是几位……”刚开口,只见她身后带出一串小萝卜丁。
最面前那个捏着沈夕夕衣角的小男孩最乖巧可爱,后面几个看着就淘气,虎头虎脑的。
“你们先去那边坐,我给你们买吃的,”沈夕夕挑了挑眉。
小宝冲着西瓜头三人使一记眼色,三人整整齐齐地正步走去占座了。
十分钟后,沈夕夕端着盛满饮料和零食的餐盘回来,三个小男生坐在小宝对面,一个个坐姿端正,见她回来,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沈夕夕不由地惊讶,现在幼儿园里的小男孩都这么乖嘛?
她还以为四、五岁的小男生应该最淘气呢。
“对了,阿姨忘记给你们拿吸管,”沈夕夕再次离开座位,西瓜头忍不住手痒,用手指头抹了一块奶油想往沈夕夕的椅背上抹。
只不过还没等碰到,便收到身边小跟班疯狂咳嗽提醒。
他回头,小宝横着小手,冲着他在自己脖子的位置上比了比。
西瓜头瞬间就清醒了!
一口含住手指头上的奶油!!
“彬哥,你妈咪好……好神秘哦,”西瓜头左边的小跟班腆着笑脸道。
右边那个也不甘示弱,“是啊彬哥,你妈咪为什么一直蒙着脸呀?咱们彬哥长的这么帅,妈咪也应该很漂亮才对吧?”
裴宇彬慢条斯理地叠起两条腿,“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想留在这里吃东西,就安静地把嘴巴闭上。”
卧槽!
气场好强!!
就像电视剧里的大人一样!!!
两个小跟班眼睛都亮了。
西瓜头斜着眯了眯胖眼睛。
他也怕裴宇彬,但看着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两个小跟班这会儿全都对着裴宇彬舔,心里还是不服。
想罢就“哼”了一声,抱起胳膊别开头,“那也不一定叭,我妈妈就长得很漂亮,可我一点也没遗传上!”
他得意洋洋地说完,却听到对面小宝“嗤”笑一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更愤怒了,乱糟糟的浓眉底下两颗绿眼像着了火一样,“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裴宇彬的妈咪没有我妈咪好看!”
小宝没有急于反驳,目光落向他身后,上扬的小嘴角自然勾起一抹宠溺。
沈夕夕取了吸管回来了。
“在聊什么呢?”她笑着拉开小宝身旁的座位,坐到西瓜头三人对面。
将一杯百香果味的茶饮拿到自己跟前,对面三双炯炯有神小眼睛都盯着她。
他们很想知道……裴宇彬妈咪会怎样喝茶!
难不成从面具里开一个插吸管的口子?
还是偷偷露一个小缝儿然后放吸管进去喝?
沈夕夕丝毫没注意到这几个小东西的神奇想法,她看一眼周围,见自己所在的位置还算隐秘,就很自然地将面罩摘下,吸管插入饮料杯中,用唇角抿住吸管一端,橙黄色的饮品顺着吸管而上,百香果的香气沁人心脾。
“啪嗒,”西瓜头手里的奶酪棒掉在桌子上,软塌塌地化了一滩。
旁边两个小跟班也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到裴宇彬妈咪的真容,三小只全都傻了!
虽然他们不认识什么明星,但审美还是有的。
这样漂亮的妈咪……他们幼儿园三年从来没见过!!!
“难怪裴宇彬妈咪平时一定要捂着脸……”
“我爹地说过,太漂亮的东西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Unbelievable!”
小宝神色未变地从小吃盘里跳出一颗荔枝味的奶酪棒给妈咪,对于对面三人的反应没有任何诧异。
就是便宜他们了!
**
裴玄短暂的回了趟沈家,跟着下午又乘车去了别处,除了那三名悲催的保镖和几名佣人,其他人均不知情。
他提前六小时回国并不是为了突击检查,而是要空出时间来做一件别的事。
司机将车子开去了A市关押特殊犯人的女子监狱……
车子只开到大门口就不能再进,裴玄配合地下车进行检查。
他示意陆博文不用跟进来。
陆博文表情看得出担忧,“那我们在外面等您。”
“不必等我,”男人沉沉地道,“我可能会很久,你们先回去。”
“这……”陆博文看一眼司机。
司机向来是唯总裁之命是从,他应声颔了颔首,“陆特助,既然如此,我送您回去。”
陆博文不敢反驳。
车子开走,裴玄收回视线。
大门两旁是表情严肃的武装士兵,要来这里探视,就需要接受很严格的审核标准,因为这里关押的不是普通犯人,入狱前多是身份尊贵的人物,而且……通常还是外国籍华人。
严谨的检查流程结束,士兵冲着裴玄颔首,态度礼貌,跟着,又递过来一张表格,还有一只崭新的签字笔。
“请如实填写,保持字迹工整。”
裴玄接过笔,在所探视犯人姓名一栏写下一行外文。
『伊芙琳』。
与犯人关系一栏他写的是:
『母子关系』。
士兵收回表格后先扫一眼,然后跟身旁同事低声说了几句,点点头,大门这才敞开。
……
……
几次辗转,这里是伊芙琳最终的归宿。
这里的探视间没有厚重的隔音玻璃,取而代之的是戒备森严的守卫兵,和高耸入云到令人绝望的防护墙。
裴玄进去时,伊芙琳表情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她穿着一套素色的软棉质监狱服,漆黑的长发披着,她看向窗外凄凄冷冷的景色,侧脸轮廓极度消瘦,但依稀可见很有东方美感的骨相。
她气质永远优雅,不管是身在公爵馆,还是监狱。
在裴玄进来的同时,女人唇角扯起一抹淡淡的讽意。
伊芙琳纤细骨感的手上缠着一串细小的玉珠,下坠着一枚十字架挂件,手下压着一本圣经。
她仿佛虔诚的基督教徒,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透着血色,“你真是撒旦,不论杀死几次,都还能重铸肉身。”
裴玄低低的笑了声,似乎毫不意外。
他身前有把挺有质感的椅子,就放在伊芙琳对面,是为探视人准备的,但他并没有落座,大大的手掌搭在椅背上。
“果然,”裴玄紧绷的喉结略微颤动,“那场事故……也跟你有关。”
伊芙琳并没有反驳,她平静地合上眼眸,两只手将圣经捧起,嘴里默念的主祷词,似乎在请求主的宽恕。
淡青色的血管沿着干瘦的手背蜿蜒曲折。
裴玄轻推了下眼镜,脸上从始至终是笑着的表情,眼底却一片寒意。
何董一手策划的死局看起来滴水不露,没留下任何可供警方取证的线索,但只要抽丝剥茧地去查,也不难猜到他的头上。
裴玄,沈夕夕,包括警方那边其实都已经猜到,何董就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及幕后策划人。
但在这过程中,却只有裴玄注意到另一处细节。
那就是当时的肇事司机,与极光电子以及何董周边的人,均没有任何有效交集。
这不符合逻辑。
在何董的计划里,最难的一环,便是要找到一名甘于牺牲自己的死侍,而那名司机几乎可以说是主动找上门来,这未免有些过于顺利了。
而经核查没有任何仇家,行为也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司机,却有一个特点。
他,也是虔诚的基督教徒。
并且每周天都会去教堂做礼拜……
做完忏悔,伊芙琳终于转向裴玄,正面直视于他。
“知道真相后,你感到心痛了?”女人不紧不慢地问。
不带丝毫关怀的语气,不像是作为母亲,更像是将自己置身事外的心理疏导师。
裴玄略仰了仰头,呼吸着监狱里独有的气味。
是那种充满绝味和孤独的气味。
这令裴玄感到满意。
落座,裴玄沉沉的目光落在伊芙琳身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虽然不认为您会反省,但您的执着,确实也令我感到意外。”
从这里,今天的探视才刚刚开始。
伊芙琳将手中的圣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挂着十字架的珠链摘下,轻压在圣经上。
“儿子,我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赎你身边的人。”
那语气多么傲慢。
她宁可自己背负深重罪孽也要置自己的亲骨肉于死地,在她看来,这是一种伟大的牺牲。
她知道自己永世不可能离开这里,更知道小儿子对自己的背叛,她早已无欲无求,她甚至感谢沈夕夕曾经的探视,是沈夕夕告诉了她真相,让她看清了自己曾经无比疼爱的小儿子到底是怎样的品行。
也正因为如此,她要感谢那个善良的女孩子,她要帮那个女孩子脱离地狱,所以,她要杀死裴玄。
“就这么恨我?”裴玄微偏了下头。
伊芙琳摇了摇头,“你是他的儿子,你体内留着他的血液,你所在之处皆是地狱,只会给周围人带来无尽痛苦……”
男人冷白色的指尖在扶手处缓慢的敲着,他似乎在细细品味来自亲生母亲的这番话,就像在聆听一份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格分析。
“儿子,”伊芙琳忽然抬头,定定地看向裴玄,她充满讽刺地道,“妈妈知道你很小就有记忆,所以你明明知道,妈妈之所以想逃离那个家,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事业,那个男人、你的父亲、他不是完全无辜的……你都知道的啊,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