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的白云饭庄。
灯火辉煌。
对街有条小河，流淌的河水反射着灯火的光芒。
每次到了晚上，饭庄生意就会变得异常火爆。
后厨的几十位厨师，面对着红火的灶台，炒制各种熟悉的菜肴。
该放几勺油，辣椒段要拿捏多少，以及各种配料的搭配，早已成为了肌肉记忆。
甚至不用大脑思考，都能熟练地做完一道菜。
“竹字号包厢，贵宾两位，优先起菜。”厨师长走到厨师身边，特意叮嘱。
这个包厢里吃饭的不是别人，正是白云饭庄的老主顾，同时也是幕后大老板。
“要了几道菜？”这里的厨师熟悉萧毅。
如果只点了三四道，那就说明是萧毅做东，而且对方有求于他，没办法讲究排场。
超过十道菜，说明来的人比较多。
这种情况不太常见。
萧毅似乎不怎么参加大型饭局，邀人来白云饭庄，更多是为了谈生意。
单聊。
每人几道菜就够。
厨师长看了眼服务员交过来的菜单，清点菜的数量，发现是六道菜。
“看来今天来了仨人。”厨师根据菜肴种类，猜测萧毅招待客人的数量。
厨师长知道厨师们会拿这件事来打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这一次，厨师没听他讲话。
他在开头就说了，今天来了俩人。
后厨接触不到萧毅，不会因为这种行为，惹恼了这位年轻的大老板。
厨师打开炉灶，按照厨师长交给他的菜单，开始给竹字号包厢烹饪菜肴。
不管点几道菜，萧毅都是优先级最高的客户。
先上完他点的菜，才能忙别人的菜单。
打荷的学徒擦掉盘子边缘的油污，将菜放在窗口，交给端菜的服务员。
服务员立马前往竹字号包厢，给两位贵宾送上热腾腾的菜肴。
桌上有花生米。
两人边吃，边喝着白酒聊天。
“瑞士的钟表为什么贵，不就是因为时间精度高吗？”贺家川喝了点酒，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话，“我受了您的启发，决心把一部分收益，放进钟表工艺提升的研发。哪天我们也能造出高精度的手表，没准也能卖出高价。”
“这些可以先放在一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天顶钟楼项目。必须在工期之内，制造出四座高精度的大机械钟。”萧毅不太喜欢和别人谈方法，而是倾向于直接谈目标，“如果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对龙腾钟表厂的未来发展，势必会有相当大的加持。”
“很难。”贺家川叹了口气。
得到萧毅的注资以后，龙腾钟表厂不仅起死回生，生意订单也有了大幅提升，每个季度都在盈利。
他没有锐意进取，而是躺在了功劳簿上。
与一年前相比，龙腾钟表厂的技术，可以说没有任何提升。
手表的做工以及显示时间的精度，都没法和国外的钟表厂相比。
机会来了。
却因自身能力不足，有点把握不住。
看到贺家川的反应，萧毅顿时明白，龙腾钟表厂的前身，腾飞钟表厂为何会面临困境。
除了是一家老牌企业，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点。
要不是得到融资，可能早已被市场淘汰，彻底成为历史的尘埃。
服务员听到了片段对话，不知道在谈什么生意。
再听，就不礼貌了。
走出包厢，接着前往后厨去取菜。
大厨炒菜的速度相当快，剩下的几道菜肴都已经做好，整齐放在托盘上，等着服务员上菜。
服务员双手举着托盘，又回到了竹字号包厢。
“说实话，我真是有点惭愧。要是当初没那么鼠目寸光，响应集团总部的号召，把利润投入新工艺研发里边，就不会面临这种窘境。”贺家川脸颊通红，显然是喝多了酒。
服务员放下托盘。
将上边的菜肴，分别摆在桌面之上。
“老板，你们在聊什么呢？”服务员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向萧毅发出询问。
“陆区长打算在主城区建一座天顶钟楼，把制造四座钟表的任务交给了我。贺老板没信心，有点不敢接。”萧毅没因对方发问变脸，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服务员恍然大悟，继而意识到自己胆子实在太大，竟然敢掺和大老板的生意。
赶忙鞠了个躬，从竹字号包厢里离开。
“你先试着做，”萧毅帮贺家川拿定了主意，“务必在德江地产使用钟表之前，给他们提供四座尺寸合规的钟表。”
“万一时间走不准，不就把您的脸丢光了吗？”贺家川敬佩萧毅，认为是他的注资，力助龙腾钟表厂活了下来。
低质量的大型钟表，悬挂在未来的地标建筑天顶钟楼上边。
感觉不是打他的脸，而是在打萧毅的脸。
这事指定不能干。
“糊涂话。如果这次造出来的钟表不行，那就抓紧进行技术升级，争取尽快提升精度。到时候做好了新钟表，再把低质量的钟表换下来不就万事大吉了？”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好歹是多年传承下来的老企业。即便是过去的旧技术，也不至于拉胯到哪里去。”
机械表的工艺，并没有太大的飞跃。
贺家川缺乏商人富贵险中求的决心。
即便面对着大好机会，还是显得犹犹豫豫，不敢接受挑战。
太过求稳，在生意场上也不适用。
“要不，我试试？”贺家川借着酒劲，终于说出了两句有气概的话。
“这就对了。”萧毅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造四个表盘，能有多大难度呢？只要别每天差上几分钟，一切都好说。”
他开了个玩笑，特意缓解贺家川的紧张。
如果不是他旗下的子公司领头人，萧毅绝对没有这么足的耐心。
既然没胆量，那就早点卷铺盖卷回家，何必要来瞬息万变的生意场上打拼。
终究是自家旗下的公司，以萧毅护短的性格，确实也说不出重话。
贺家川深吸一口气，举起还剩半杯的白酒，说道：“萧老板，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加紧赶工，争取把钟表的质量提到最高。”
萧毅和他碰了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如果贺家川刚开始就讲出这句话，他压根用不着费那么多的口舌。
不管龙腾钟表厂的工艺水准如何，以他要强的性格，不可能交给国外的钟表厂去制造。
这是贺家川必须完成的任务。
就看是漂亮的完成，还是满地狼藉的完成。
谈完了正事，迅速意识到肚子巨饿无比。
萧毅盛了两碗汤，迅速开动。
白云饭庄的菜，香味正合他的胃口。
这也是每次谈生意，都习惯把地点选在这里的原因。
贺家川心怀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夹了几嘴菜，越嚼越香，瞬间忘记担忧。
“您还真别说，这儿的菜是真香。怪不得您每次谈生意，都会到这家饭店来。”贺家川吃着美味的菜肴，彻底忘却烦恼，感受到最原始的快乐。
饿肚子的时候，吃上一顿美味的饭菜，不失为一种纯粹享受。
“你现在的态度就很好。世界上哪有事？如果有，一顿火锅也就解决了。”萧毅想起前世的段子，拿来劝慰贺家川。
“我懂您的意思了。”贺家川听懂了萧毅的言外之意。
“现在有信心了吗？”
萧毅是个很有才能的领导，并不给贺家川强加压力，也没有要求他一定完成目标。
即便是工艺落后，造不出高精度的表盘。
萧毅也能保证把它们放在天顶钟楼上边。
大不了日后工艺升级，再造四座更加精准的钟表。届时再把劣质品替下来，弥补当下的一些小遗憾。
贺家川吃了这顿饭，不仅意识到自己过去浪费不少时间，也更加了解萧毅。
同时也领会了，落后就会挨打的深意。
走出白云饭庄，看着灯火辉煌的夜晚。
暗自下定决心，即便是生活质量下降，也要让龙腾钟表厂的工艺，追上国外的同行。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