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丑今年还不到9岁,五年前,他还不是记事的年纪。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曾经有个还勉强算是玩得来的朋友,此时恐怕也早就已经忘记他的样子了。
小七知道这很正常。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那片刻的酸涩,回过神来之后,语气更加冷淡了一些。
“多谢,不过不用了。”
看都不看丑丑递来的衣服一眼,他站起身来,转身就走,才十来岁的孩子,已经很有气势了,长手长腿,认真起来还真无人敢拦。
“等等。”
看着顿住的人,丑丑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探究,忽然弯眸一笑。
“起码得把头发弄好再走。”
大约是他的笑容太过真诚。
或者是他的语气太温柔了。
小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没走成,再一次的坐在了铜镜后。
丑丑在帮他挽发。
做了皇帝,明面上是那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太后尽管心里不喜欢他,却也不能明着苛待他。
从小到大,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数不胜数。
但是太后防着他,每隔两月就要换一批太监宫女,小七只记得自己身边的脸变了又变,好不容易熟悉的人第二天便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他记得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姑姑。
那姑姑会给他讲故事,会在他难过的时候摸他的头,会用温柔的语气叫他吃饭,也会满脸支持的看着他,告诉他陛下是最棒的。
他很喜欢那个姑姑。
甚至有意没太重用那位姑姑。
他想让姑姑陪他久一些。
可连两月都没撑过,姑姑就消失了。
再也没出现在他的面前。
身边的宫女又换了一批。
她们越发的疏远自己。
即便给自己挽发,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实丑丑的技术并不好,他不是伺候人的料,好几次都弄疼了他的头发,那簪子还差点戳到他的头皮。
可小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仍旧坐在原地,未曾离开。
还算牢固。
没有像想象中的那般松散。
镜子里的人转了转脑袋,声音冷淡。
“没想到,尊贵的顾小公子还会伺候人。”
丑丑歪头笑了:“我可没说我的身份。”
小七:“能住得起这种院子,这个年纪,还敢在这个关头多管闲事的人,除了大名鼎鼎的汝南王之子,还会有谁。”
旁人在提到汝南王之子的身份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带上两份恭敬或者讨好。
他却没有。
丑丑眯了眯眼。
“你呢,你是什么身份?”
小七看着镜子里的他。
“出门在外,一定要问身份吗?”
丑丑耸耸肩。
“当然可以不问,你我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不如来一杯?”
小太监在一旁看的焦急。
特别是听到汝南王之子五个字的时候,更是瞳孔紧缩,恨不得立马带着他家主子离开这里。
乖乖~
要是被发现了,陛下还能有命在?
他迫切的希望陛下能够拒绝。
可不知为何,平常比他聪明那么多的陛下,在沉默片刻之后,竟然答应了。
丑丑笑了笑。
扫了一眼明显焦急的小太监,让人下去准备吃食。
“你会喝酒?”
两人坐在临时搭建的暖房内,膝盖千金的珊瑚摆件,就连桌子都是梨花木做的。
正常人看到这些奢华的装饰也不免侧目,小七却毫无所觉,只盯着丑丑手上的玉杯,神情平静,像是见惯了大场面。
丑丑若有所思。
笑着倒了一杯茶水过去,眨了眨眼。
“只是一点果酒,并不醉人的,姐姐不让我喝酒,我藏了一些在这里,平日若非大日子,才舍不得喝呢。”
大约是最后一句取悦到了他,小七哼了一声,接过了杯子,难得的没说刺人的话。
两人幼时相识。
身份相当,岁数又差的不大,经常会被逃出来玩的哥哥姐姐顺手带着,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起长大。
在南朝的那几年里,小七不止一次的想起过丑丑。
但似乎,这位朋友没像自己想他一样,反而很快的将自己抛在了脑后。
他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却忍不住咳了出来。
咳的耳朵通红,眼眸中都闪烁着水光。
丑丑没想到他这么野。
“虽说只是个果酒,但到底也是酒啊,怎能吃的如此着急?”
他很想笑,连忙递上去的一块帕子,可小七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接过了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变得太快了。】
丑丑看着自己还没能收回来的帕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
难得在路上遇见了一位颇为投缘的同龄人,好像还有点眼熟,他是想要交朋友的。
可这位小公子的心思,怎么比女孩子还要难猜呀?
“还没问兄台贵姓?”
“我姓赵。”
丑丑心头一动。
赵是大姓,这世上姓赵的人多了。
可前朝的皇室也姓赵。
“原来是赵兄,赵兄应当比我大一些,敢问因何来到孔县?”
“怎么你们孔县管的这么多,我来做什么也要查得清清楚楚吗?”
“放肆!”
丑丑挥了挥手,面无表情的挥退了跟着自己的侍卫,没有和小七说话那般和蔼。
“下去。”
小七嗤笑了一声,懒懒的靠在桌子上。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来找亲戚的。”
“我有个没良心的亲戚,或许是没良心吧……我很想他,他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听说他在这里过得不错,想要来看看他。”
“只是看看他吗?”
小七顿了顿:“看看他,顺便问一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