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法规定,丈夫是一家之主,只要是妻子伤害了丈夫,便要杖责100,以儆效尤。
可那100棍,一个强壮的汉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被关在宅院之中,没怎么锻炼过的弱女子呢?
这是要了那女子的命。
现在外头的风向分为两份。
大部分人都支持这女子无罪,认为她只是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的正当防御而已。
但也有一部分人,却认为律法没错。
“虽然那女子不是诚心的,但到底她丈夫因她而死,人家二老爷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她死了丈夫,心里只怕也煎熬,受了这一百板子,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衙门外头,百姓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有个穿着长大褂的中年文人叹了口气。
“受了这100板子,也能让她的心里不那么内疚,否则午夜梦回,人都要生病的。”
“我呸!刘秀才你又满嘴喷粪。”
一个富态的大娘掐着腰,指着说话的秀才满脸鄙视。
“仵作调查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俱全,分明是那王二老爷自己作的,人家小姑娘害怕推了一把,是人家本能所为,他死了,是他活该。”
“就是,这件事情就算闹到天王老子那里去,人家小姑娘也没罪。”
“你要是觉得心虚,你就亲自到阎王爷面前去问啊,你问问阎王爷到底是谁的错?”
大娘的战斗力不可小瞧。
几个大娘围着刘秀才叽叽喳喳的,把他喷得都结巴了起来。
这刘秀才他们都知道。
读了一辈子的书,也才得了个秀才的名头,年近40什么都不干,天天在外头晃悠着,正事一点不干。
就这样,这人竟然还不满足,竟然嫌弃靠洗衣为生养着全家的妻子年老珠黄,最近还嚷嚷着要纳妾室。
这样的人,就该去死!
刘秀才被喷得人都哑巴了,手指颤抖地指着那群大娘。
“你…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哼,咱们就等着看,官老太爷明镜高悬,必然会做出一个公正的判断。”
他甩甩袖子,一脸高傲地站在人群之中,只觉得众人独醉,我独醒。
官老太爷可是男性,必然能够知道他们男人的苦楚,站在他这边的。
“升堂。”
说话之际,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红色官袍,年轻的过分的官老太爷坐在了最上头的位置。
人群议论纷纷。
“怎么不是刘大人了…”
“怕了呗,这可是王家的官司,刘大人不敢管,你别看这位年纪小,可是个厉害的,那是永安公主面前的红人,听说自己还是个王爷嘞。”
“这么年轻的王爷呀,王爷怎么到咱们洛阳来了。”
“那还不是公主有魅力…”
沈怀洲站在堂下,双手环胸,一脸冷漠地看着坐在上头的林亦白。
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还是选择了这一步。】
两人认识了这么久,一起共事,也算是有了点感情。
平日里难得空闲时,沈怀洲也会和林亦白谈谈人生理想。
两人同样的学富五车,能力出众,但对于未来发展,却有完全不同的目标。
沈怀洲是传统儒家教育下的君子,即便性子里有着放荡不羁的那一片,但大体也是符合现在的主流价值观的。
他的目标,便是成为一代贤臣,名传千古。
还记得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林亦白顿了顿。
“不错的理想。”
沈怀洲:“你呢?你不想?”
对面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淡淡地喝了一杯茶水,清澈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一抹让人看不真切的雾。
声音淡漠,如同飘在天上似的。
“我做不了。”
无论在哪个阵营里,有唱白脸的,自然就该有唱红脸的。
有了好人,就该有坏人。
沈怀洲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坐在最上头的人,心情复杂,带着一些钦佩。
“这世上,有被人敬仰的明君贤臣,就自然会有毁誉参半的利刃尖刀。”
顾知意如今的势力已经很大了。
不可能完全地只用温吞的手段,其中有一些政策上的改革,必然会冲击小部分人的利益。
这罪名需要有人扛。
作为谋士,他们不会,也不能让主公去扛。
必须要有一个人,做那把毁誉参半的尖刀。
啪!
惊堂木被重重地敲下。
林亦白声音淡然。
“带犯人。”
“威~武~”
小王氏才15岁大,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色囚服,跪在大堂里小小的一个,显得柔软又无害。
眼睛却是木然的。
听说她13岁就嫁给了王二老爷,明媒正娶做了继室。
旁人都说她命好,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但若有相识的人,便能一眼看出,和两年前那个含苞待放的小姑娘相比,现在的她,像朵枯萎的花。
“听说王二老爷爱打人,他之前娶过好几个妻子,都被打死了,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敢嫁给他,偏偏他自己眼光高,这才看上了如今这位,当年也是很宠爱的嘞。”
“什么呀,当年就花了心机手段,把人家强取进的门,才13岁呀,真不是个人。”
“你看她的手,上面都是红的。”
小王氏连忙用袖子把手遮住,却忘记这不是家里的长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而那瘦弱的手上,清晰的鞭痕印得很深,红肿翻皮,可见白骨。
“还请大人按照律法,打这贱人板子。”
林亦白回过神来,淡淡地抬头看去。
堂上站着两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一脸张扬。
他表情淡漠。
“尔等何人,为何不跪?”
县衙的小厮悄悄靠近。
“大人,这两位是王家的公子,死者家属,是世家的人。”
林亦白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