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将军眯了眯眼。
怀疑的盯着廉九。
今天的小九……怪怪的。
“祖父…”廉七怀疑的盯着小九,轻声问。
“可是有诈?咱们找个借口推脱了吧。”
廉将军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又从容。
“去。”
这请帖中,写着的内容是为军队筹集粮草。
或许这是王家的诱饵,但他必须要踏进去。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
沉寂了许久的廉将军重新穿上了铠甲,走出了廉府的大门。
门外百姓如潮。
一张张带着期望的脸看着他,百姓们的问题很是朴素。
“廉将军要去赴约了吗?”
“您放心,有我们给您撑腰呢,王家一定会好好和您谈的。”
“咱们不怕他们,千万不要为了百姓们委屈自己啊。”
“将军保重,早点回来。”
甚至有个70多岁的老太太弯着腰上前。
“这是老太婆亲手求的平安符,不值几个钱,将军带着吧,它能保佑将军日后平平安安,全家欢喜的。”
廉将军忽然觉得有些眼热。
旁人都说他傻,他痴。
说他是个棒槌,才一意孤行的坚守洛阳30年。
就算为了今天,他也愿意做个棒槌。
……
聚会的地点安排在十里亭附近。
王家在此处包了一个很大的亭子,足以容纳20多个人的大小,可中间却只有小小的一桌,坐着四五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身影。
其中,王家主赫然在列。
亭子的最角落,一位妆容精致的乐女低头弄琴。
悦耳的琴声悠悠弹响。
衬着这有些荒凉的十里亭都雅致起来。
雅致配上荒凉,莫名有种可笑的荒诞。
廉将军踏着烟尘而来。
却被挡在了外头。
侍从要他脱下铠甲,放下配剑。
他盯着不远处亭子里的人,冷哼着拂开侍从的手,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
掀开了粉红色的纱帘,他一步步的踏过去。
那些尊贵的世族家主们好像才刚刚发现他一样,脸上出现了一抹佯装的惊讶。
“将军来了,快坐!怎么都没人通报?”
侍从们连忙跪倒在了地上。
廉将军淡漠的看着他。
“是老夫不让他通报,自己闯进来的,老夫不是你们世家的人,不懂那些道理,家主勿怪。”
王家主很好脾气的点了点头,那侍从却依旧被拖了下去,脸色苍白。
均匀的耳光声响起,侍从报数的声音也渐渐的不稳。
廉将军沉着一张脸,冷冷的盯着王家主。
他依旧那么悠然自得。
堂堂世家,自然不会失了礼仪与人针锋相对。
也不会为难贵客,将人扫地出门。
但他却可以处置自己的奴婢。
奴可买卖。
在法律意义上他的一切都属于主子。
作为主子,自然可以在他做错事情的时候,施以适当的惩罚。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却让人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排斥。
廉九忽然想到了他第一次和世家来往的事情。
在很小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没有世庶之分,也想要和隔壁宋家的女孩儿做朋友。
他满心欢喜的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刀做礼物,却被那女孩和她的丫鬟们用怜悯的眼神看了许久。
“廉九,谢谢你的心意。”
宋姑娘让嬷嬷收下了礼物,甚至给了他一个不露齿的笑。
小小年纪,行为举止却很优雅了。
“我累了,想要先休息。”
廉九晕晕乎乎的点了点头,又晕晕乎乎的被人请了出去,从头到尾甚至没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那天下午,他在宋府门前的小乞丐的手里,看到了自己珍藏的小匕首。
廉九再也没有去找过宋姑娘。
从前他认为这是世家的优雅,甚至有段时间,为了自己没能达到他们的标准而自卑。
【才不是这样呢。】
廉九想。
永安公主那样尊贵,待人处事却很真诚,从来不会那样敷衍无礼。
世家也不全是对的。
世家并不代表着规则。
跟着祖父走到桌子边,他自然而然的站在了祖父的后面,再次看向那些尊贵的家主们,眼神中已经没有丝毫心虚了。
王家主皱了皱眉。
习惯了众人对自己崇拜的眼神,这样的目光让他很不适应。
【果真是无礼之徒。】
“廉将军请坐。”
廉恕淡淡的坐下。
啪的一下!
十来斤的剑拍在桌子上,弄出来的声响,让坐的离他最近的宋家主心头一跳。
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优雅。
“廉将军。”
宋家主似笑非笑。
“这等粗鄙之物,杀气太重,还是不要放在我等的桌子上了。”
“粗鄙之物?”廉恕斜着眼睛看他,那双满是细纹的眼睛却含着尖光。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保卫着洛阳的战士们都是粗鄙之人了?”
宋家主笑不出来了。
“我并非这个意思,您又何必大题小做呢?”
气氛凝滞起来。
这群人里,没有一个是真正心里看得起廉恕的。
就像世家不会看得起庶族出生的人一样,他们也不会承认廉恕对于洛阳的重要性。
可他们又无比清楚,洛阳需要廉恕。
廉恕怎么是个自由人呢?
家主们遗憾的想。
若廉恕是他们的家奴就好了。
真是麻烦。
宴席的发起人王家主转了转眼珠子,率先打破沉默。
“咱们自然是知道,将军是洛阳的大功臣,将军来喝杯茶。”
茶叶很香,是上好的大红袍。
暗红色的茶水随着波流滚动着,王家主盯着那杯茶水看了一眼,装作无意的推了过去。
廉恕接过茶杯,却没有立马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