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秒。
顾子焕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若不能做到万无一失,消息透露出去,他们更得怪自己了。
顾子焕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对待在意的人,和不在意的人。
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他在意妹妹和义父。
那么有主意的人,会因为担忧妹妹的态度而放弃自己的计划。
但对待不在意的人,比如顾三叔和老太太……
他管他们去死?
正想着,马车慢悠悠的停靠在了一处山庄外。
洛阳城外有许多庄子,大多都是世家贵族的家族产业,有专门的人负责看管着,每年到时间了,统一给主家纳贡。
一般的主家也没那么多闲工夫,时时盯着庄子里的情况。
前两年流民很多,庄子里的管事也趁机低价买了很多流民干活。
面前这个庄子的主人是杨家主母。
杨家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中等世族,名下的庄子也有十几个,藏几个人在这里,没人会注意到。
马车停在外头也不进去,只远远的靠在一棵大槐树下,顾子焕伸出那修长的手指,慢悠悠的挑起了马车的车帘。
看着那几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女子。
“顾老太,今天怎么是你亲自来洗衣服了,你不是身子娇贵,从不干这些粗活?”
“你可少说几句,人家孙女可能干着呢,听说前几天勾搭上了管事的二儿子,那小子哭着吵着要娶她,真是有本事的很……
哎!顾老太,你那小孙女那么能干,怎么不把你接过去享受荣华富贵,还让你做这些粗活?”
“管事的儿子她哪看得上,她还有一个做王爷的儿子和做公主的孙女呢,痴人说梦。”
“好好的老太太,怎么脑子有问题呢……”
“顾老太,你瞪着我们干嘛?我们说的可没半点错处。”
老王妃狠狠的瞪着她们,脸色都是铁青的。
她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麻衣,褐色的麻衣被浆洗的干干净净,衣服的袖子甚至有些发白,看不出一点过去养尊处优的模样。
一只手捏着洗衣服的棍子,原本保养的良好的手粗糙了许多,开始干燥开裂。
碰到水之后,更是隐隐刺痛。
若是从前,以她的脾气早就把棍子扔出去了。
但老三得了重病,家里没个顶事的人。
她若还惹事,那管事的一定会把他们都赶出去。
老三不能露宿街头……
想到这里,她只觉心中悲哀,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老王妃声音沙哑。
“我没骗你们,我儿子就是汝南王,嫡亲孙女是永安公主。”
端起衣裳就走,没走两步,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爆笑。
老王妃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悲伤。
才离开了老二两年,她甚至活的不如乞丐。
当初离开京城之后,他们本来是想去找老二的。
但外头的局势太过混乱,这一群老弱病残,自然而然的成了许多人眼里的一盘菜。
本来虽然颠沛流离一些,但至少食物还是可以保证的。
都怪她还保留着无谓的善心,救助过一对看起来很可怜的母女。
谁知道那母女人面兽心,看中了她手上的翡翠戒指。
竟然联合了外面的地痞流氓,将他们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
没了银子,伺候的丫鬟小厮在路上也走的走散的散,另谋更好的去处。
走到洛阳时,他们甚至连饭都吃不起了。
老王妃也想过向当地的世家大族求助。
但那些贵人们甚少出门,就算出门了,身边也有一窝蜂的人围着,看到衣衫褴褛的他们,早就将他们轰的远远的。
他们根本靠近不了。
那些世家的门房听说她是汝南王的母亲,非但不愿意去通报,还狠狠的羞辱了她一顿,说她脑子有病。
活了60多年,老王妃在那一段时间,受尽了半生的侮辱。
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的生活有多么幸福。
那些年里,尽管外头再颠沛流离,皇帝忌惮再老二,她的生活总是富足安稳的。
想起从前,自己还暗地里怪过老二不回来陪自己,她便忍不住心里发苦。
“祖母,您怎么在这呆站着?”
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顾婧明穿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粉色布衣,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盆子,只看了一眼。
衣服还是干的。
她叹了口气。
“那些人又说您闲话了?没事,等会儿我拿去洗吧。”
老王妃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闺阁小姐,只能做这些粗活,你的手都不细腻了……”
他们家明儿,好歹也是王府的姑娘,却在这里受尽了苦楚。
洗衣服这种事情,以前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都不需要做,自然有专门的粗使嬷嬷。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流出泪来。
“都怪祖母……都怪祖母当时糊涂,祖母就不该带着你们离开王府。”
“祖母不要再说这些话了,事情已经发生,咱们更要好好生活,若说错,我又哪能没错。
我不该跟着祖母和母亲出来,应该劝大家在王府里呆着……不说这些了,不知道外面到底如何,二叔什么时候才能到洛阳来。”
底层的小百姓并不知道那些重要的消息,一般能传到他们耳朵里的,大多都经历过七八道加工,早就已经失了真。
在洛阳呆了一年多,他们也只知道汝南王没有死,永安公主在孔县。
顾婧明也考虑过去孔县。
但中间隔着几百公里。
他们这一群老弱病残,连路都不认识,说不定会直接死在路上。
当初看妹妹在一群人里游刃有余,好像什么都很轻松的模样。
若是妹妹……一定不会像她这么没用。
顾婧明咬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