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问子放出的这只小鬼降连一秒钟时间都用不到就很快败北。
具体表现为：小鬼降“嗷嗷”大叫着冲上来，牙牙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莹莹一个箭步上前，一拳将小鬼降打翻在地。
紧接着，莹莹扯起那臭烘烘的裹尸布，一拉一拽，小鬼降就像陀螺一样踉踉跄跄地旋转起来。
然后莹莹再左缠右裹，完全无视了小鬼降的挣扎，将它裹成了一个大蝉蛹，随手扔到墙边。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牙牙狰狞的吼声吼到一半，被吓得戛然而止。
妈耶好可怕。
人和鬼不同，那裹尸布对于人类来说可能只是包裹在身体外面的一层破布而已，但化作鬼之后，裹尸布便是鬼的一部分。
莹莹这波就相当于剥开了鬼的皮肤，再用鬼的皮肤把它自己缠起来。
阎王爷都没有这么狠的！
汤问子也惊呆了，他凭借“鬼降之法”纵横世间多年，还从没有人敢如此愚弄于他，不由得气得脸颊通红，太阳穴鼓起，藿香是只被吹涨了的青蛙。
“大胆！放肆！我看你也拥有古曼童，我们本是同道中人，为何偏要坏我的好事？”
汤问子直跳脚，他再次掐诀，宽大的袖口一鼓一胀，又放出一只小鬼来。
这次的小鬼浑身都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一般肿起来，它身子软踏踏得如同面条，只能在地上半爬半走，湿漉漉的水渍顺着它看不清五官的脸庞一路流淌，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一摊小水泊。
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一只被溺死的水鬼。
莹莹没有霍承玄那么丰富的知识，但是她见过珊珊，知道这副模样的鬼是如何形成的，心中不禁难受得像是被捏了一把。
“唔呜呜呜……”
小水鬼发出像是哭嚎一般的声音，用湿哒哒的手攥住了莹莹的衣角。
“溺羊，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杀了他！”汤问子眼中焕发出惊喜的光芒，大声命令道。
溺羊的能力是将所有人它触碰到的人都拉入无边的水刑地狱。
只要溺羊不松手，被它抓住的人就会感觉置身在冰冷的水里，反反复复感受着冰水刺入肺部的痛苦和窒息感。
很多人就是这么活生生地被溺羊抓着，溺死在空气中的。
“唔呜呜呜……”
溺羊发出模糊的哭嚎声，它冰冷黏腻的小手向上摸索着，只抓住衣角是不够的，它需要直接触碰到人的身体——
咦？
溺羊永不休止的哭嚎声蓦地停顿了一瞬。
因为溺羊伸出去的手触碰到了一片温暖。
莹莹主动伸出手，握住了溺羊被泡得肿胀的小手。他们两个的年岁相差不大，两只小手交握在一起，一只清秀白皙，一只苍白冰冷。
“你要触碰到我，是为了干什么吗？”莹莹看着溺羊，小小声地问。
很奇异的是，有一瞬间，莹莹那张稚嫩清秀的小脸上带着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悲悯，窗户边的乌鸦捕捉到了，不由得侧了侧头。
但汤问子没有注意到，他见溺羊得手，不由得喜上眉梢，嗓音尖利道：“溺羊，给我抓住他，不许松手！”
“不，不对，你要好好折磨他，但不要杀了他！”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神秘术师，难道不正好是他施展邪术的绝佳材料吗？
汤问子在心里想着，甚至很快想到了该如何利用这个落进他手中的可怜术师。
到时候，汤问子要把这个术师的斗篷扒下来，狠狠地折磨他，无论他再怎么哭喊哀求，汤问子都不会手软的，反而会把他的大腿骨拆下来制成法器。
这应该是一个很有收藏价值的纪念品吧哈哈哈……
然而，汤问子想象中的画面一个都没有出现。
被溺羊抓住的人往往当即就会出现剧烈的反应，或是痉挛着倒地，或是捂着口鼻剧烈呼吸却怎么也呼吸不上来，又或是抽搐着倒下，口鼻中都流出腥臭的水来。
但是这个小黑斗篷什么都没有，他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和溺羊手拉着手，面面相觑，活像是在幼儿园里玩过家家。
汤问子察觉到不对，厉声喝问：“溺羊，你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莹莹也看着溺羊，歪了歪脑袋，忽然笑起来：“啊我知道了！你很害怕，对不对？”
溺羊没有动，从它那肿胀的五官和泛白的眼瞳里也看不出什么。
莹莹直接拖着溺羊朝汤问子走去，一边口中温柔地安慰道：“嗯……嗯，我明白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如果很害怕的话，那我们就去找让你害怕的人。”
“网上说了，战胜恐惧的方法就是直面恐惧……”
“你在说什么？”
汤问子被这出乎意料的发展搞蒙了，但是看到这个小黑斗篷一步一步逼近，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警觉道：“你究竟要干什么？站住！别过来！”
“咦？”
莹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细声细气地说：“别害怕嘛，因为大家都做了小仙童，这么大的福气怎么能落下最重要的人呢？”
莹莹慢慢伸出小手，从斗篷宽大的兜帽下仰头望着汤问子。
电光火石之间，借着小隔间里明灭的烛光，汤问子终于看清了小黑斗篷真实的样子，那竟然是一个小孩子，白皙稚嫩的皮肤，精致的小脸。
那一刻，仿佛有曾经的无数个小孩子在莹莹的身上重合了。
汤问子看到了莹莹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就好像全天下的鬼气都汇聚在其中，那如同两汪深渊，狂暴的杀气呼啸盘旋。
莹莹缓缓张开嘴，汤问子听在耳中却好像是曾经无数个小孩子的声音一同在他的脑海中说话。
“他们是不是叫你，汤道长？”
莹莹静静地看着汤道长，轻轻地说：“他们是不是说——汤道长，救救我？”
说罢，莹莹将手落在了汤问子的身上。
一股冰冷而又窒息的感觉席卷了汤问子的全身。
汤问子像是被骤然扔进了冰水里，他被死死掐着脖子往下按，无尽的水流灌进他的喉咙里、胃里、肺里，他无助地挣扎，却都是徒劳。
“咕噜噜噜……”
汤问子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浑身猛地一颤，瘫倒在地，腥臭的水从他的口鼻和耳朵里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