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怔怔地张大了嘴巴。
“你在想什么？”
已经人走楼空的空荡屠宰场里，天边的黎明正在缓缓照亮大地，霍承望双手插兜，看向莹莹。
“我在想曾经是小太阳的二哥……”
莹莹说不下去了，曾经那个闪闪发亮、把家里佣人们全都哄得心都融化了的小太阳二哥被父亲亲手扼杀了，变成了被四哥天天说是“拉磨的驴”的二哥。
这太残忍了，也太可怕了！
一股冷意袭来，莹莹忍不住抱紧自己，打了一个寒战。
尽管霍承望现在已经明白了父亲所使用的手段，但曾经的伤害已然造成，难道现在霍承望就能不怕黑了吗？
被毁掉了就是被毁掉了，就像是摔碎的玻璃杯再怎么修复都会有裂痕。
霍承望再也无法像六岁之前的自己那样赤诚勇敢，活泼灿烂了。
“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吗？”霍承望问。
就连霍承望自己想起这些都觉得可笑，他就像是一条被父亲驯化的小狗那样可怜可笑。
“不！一点也不！”
莹莹拔高了声音叫道，她一把拉住霍承望凉冰冰的手，急切地说：“二哥，你根本没有变，你一直像太阳一样！”
“什么？”霍承望微愣。
莹莹不管不顾地拉紧了霍承望，一股脑说着，生怕说慢一点点就会让霍承望顺着之前的想法想下去。
“二哥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变，小灰说过，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二哥在哪里都是最闪耀最明亮的存在，大家总会第一眼看到你。”因为二哥总是穿的珠光宝气，布灵布灵的。
“二哥光芒万丈，大家都被你的光芒所覆盖，崇拜你，还有人会嫉妒你呢。”因为长大的二哥被称为“商场上的魔鬼”嘛，大家都怕死他了。
莹莹刚认识二哥的时候，还有人嫉妒二哥的能力给他使绊子。
“二哥一直都是太阳！”
莹莹坚定地大声说。
毒太阳也是太阳，没有毛病！
霍承望被夸蒙了，但见莹莹言之凿凿的模样，不由得内心动摇：“……真的吗？”
他真的有这么好？大家都崇拜他？
“真的！”
莹莹想了想，一咬牙，冲霍承望勾了勾手指，神神秘秘地说：“二哥，你过来，莹莹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霍承望半信半疑地俯身过来。
“这真的是一个超级超级大的秘密。”
莹莹凑到霍承望耳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这个惊天大秘密。
“二哥，其实大哥都很认可你的能力，甚至会偷偷嫉妒你呢。”
霍承明对待霍承望的态度一向很微妙，那其实是一种隐晦的嫉妒。霍承明将这一点藏得很深，但还是被莹莹敏锐地捕捉到了。
如果被大哥知道了，莹莹的小脑袋一定会被蝙蝠领主（暴走版）像拧螺丝一样拧下来。
所以莹莹的牺牲可谓是十分大了。
莹莹心惊胆战地嘱咐：“二哥，莹莹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噢！”
霍承望呆住了。
真的假的？
编谎话都不带这么编的，霍承明那个老古板竟然会嫉妒他？！
虽然霍承望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挑衅霍承明的机会，甚至跃跃欲试要和他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但在霍承望的心中，霍承明就像是一座阻挡在眼前的大山。
不仅因为霍承明是霍家长子，占据了一个好身份。
更重要的是，霍承明真的很阴险很狡诈很强！在后面有霍承望和霍承玄这些既聪明又厉害又有天赋的弟弟们的情况下，霍承明尽管天赋平平却依旧稳坐了继承人的位置。
就连最桀骜不驯的霍承玄都在霍承明面前莫名低了一头。
莹莹心有同感地点点头，小小声说：“我知道，大哥真的很有压迫感。大哥才是父亲。”
“没关系的，二哥。莹莹理解的，书上说过，这就叫长兄如父！”
霍承望无比惊悚地看了莹莹一眼。
妈耶，这个小鬼娃娃为什么能用那么温暖可爱的小嘴巴，说出这么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霍承明那家伙算是哪门子的父亲？！他才比霍承望大四岁啊！！！！
“好了我信了。”霍承望虚弱地捂住了莹莹的小嘴巴，“麻烦你不要再说这么科幻的话了。”
但不得不说，霍承明竟然会嫉妒他这件事，真的给霍承望带来了一丝震撼和一丝丝……爽感。
不对，是爽死了！
那可是霍承明啊！
霍承望恨不得扬眉吐气地在霍承明面前跑上八百圈。
哈哈哈，霍承明你也有今天！羡慕吧？嫉妒吧？哎嘿嘿……
霍承望想得眉飞色舞，眼睛里都放起了光。甚至丝毫没有去想过，莹莹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莹莹本以为霍承望会问她，然而等了一会儿，只看到霍承望带着一脸梦幻的神情神游天外，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莹莹眼巴巴地仰着头：“……”
注意到莹莹猫猫凝视的视线，霍承望挑起眉：“莹莹，怎么了？”
莹莹谴责地看着霍承望：“二哥，你怎么对自己的事一点都不上心呀？”
莹莹进来看到的都是对方心底最深刻的记忆，像霍承玄那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会戒备，会不高兴，会很在意。
但霍承望重温心理阴影，竟然还能站在空荡的屠宰场里发呆。
二哥是不是有点脱线？
“唔。”霍承望捂住嘴，被问住了。该怎么说呢？
霍承望想了想，低下头来，笑着对莹莹说：“因为是莹莹，所以什么都可以噢。”
因为莹莹是霍承望放在心里的人，所以莹莹做什么，霍承望都不会真的生气。
哪怕被莹莹看到了心底最不堪的回忆，霍承望也升不起一丝防备和不满的情绪。
“而且因为有莹莹陪着我，所以我感觉好多了。”霍承望说道。
天边缓缓升起的曦光里，瘦高的少年轻轻笑着，明亮的光落进他的眼睛里，将他棕色的眼睛照得剔透，如同浸泡在水中的琥珀，温柔又透亮。
莹莹看着这样的霍承望，微微抿起了唇。
都说四哥很能忍，二哥又娇气又挑剔，但其实二哥才是最能忍耐的那个人吧？在经历了这样的事之后，二哥竟然还能笑出来。
如果是莹莹的话，莹莹一定伤心死了。她一定会小声哭好久，几个哥哥们轮流抱抱都不能好。
莹莹想帮二哥。
莹莹在心中下定决心，一把抓住了霍承望的手：“二哥，你相信莹莹吗？”
“嗯？当然相信了。”霍承望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好！”
莹莹跳起来，大大地抱了一下霍承望，甜甜地说：“二哥，我们等会儿见。”
“什……”霍承望蓦地睁大了眼睛。
但霍承望的话还没说完，四周的回忆场景突然破碎，像是碎掉的玻璃一片一片纷飞着。
在霍承望看不见的地方，莹莹仿佛一个小指挥家，挥舞着小手，指挥着这些碎片破碎又重组。
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
空荡无人的屠宰场里，霍云柏静静坐在黑暗之中，如水般淡漠的眼睛里带着掌控一切的笃信。
死去的绑匪尸体重重压在地窖木门上。
小小的霍承望倒在地下的黑暗与冰冷之中，细长冰冷的蛇钻进他的裤腿里，贴着他小腿的皮肤一路向上攀援。
霍承望发疯似的颤抖起来。
“唔唔唔！”
谁来救救我！无论是谁都好啊，如果能把我从这里带出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救救我！
然而这一次霍承望的祈祷得到了回应。
“二哥，二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一个细细的清脆的声音在霍承望的耳边响起。
小霍承望的眼睛骤然瞪大了。
“唔唔唔唔！！！”
听到了！
在霍承望最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