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逼仄。
鲜血从头顶上方的暗门缝隙里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
脸上好像沾到了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好恶心……
刺鼻的血腥味浓郁得让人想要远离,但是不行,因为这里也是唯一能有外面新鲜呼吸进来的地方。
为了能活下去,就只能待在这里。
上面那个人已经压在暗门上很久都没有动了,他大概是死了,外面的争吵和喧嚣声也已经消失了很久。
那些绑匪离开这里了吗?
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被绑架的事情,来救他呢?
霍承望狼狈地倒在地上,他的手脚都被粗麻绳死死捆住,甚至勒进了他的皮肉里,火辣辣地痛着。
一块粗布一直压到了他的舌头根部,霍承望一声都喊不出来,只能艰难地呼吸着这里浑浊的空气。
这其实只是一个地下储存室,地面很粗糙,透着一股阴森的凉气。
霍承望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蹭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想太多。
这里太黑了,太冷了。
霍承望能感觉到自己在不停地颤抖,手脚冰冷得快要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但是霍承望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深入骨髓的恐惧。
无论是被绑架,被扔在除了黑和冷什么也没有的地窖里,还是头顶上躺着一个死人,死去的血正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这一切都让小小的霍承望濒临崩溃。
然后,霍承望就听见了“嘶——嘶——”的声音。
一条细细长长,凉冰冰的东西贴在了霍承望的腿上,顺着他的裤腿往里钻。
“唔唔唔唔!!!!”
霍承望一阵毛骨悚然,他无比惊恐地尖叫,但又被口中的破布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千万不要是蛇!
然而霍承望的祈求没有得到任何垂怜,那真的是蛇,还不只是一条。
这个废弃的地窖有很多残留的食物,肉类和粮食的气味吸引了很多蛇虫鼠蚁聚集在这里。
霍承望失去理智的挣扎激怒了蛇。
无数条长蛇发出尖锐的“嘶嘶”声,一口咬在了霍承望的腿上。
“唔唔唔!”
霍承望瞪大了眼睛,他痛得面容都扭曲了,绝望和恐惧几乎摧毁了他,让他疯狂扭动着。
然后群蛇缠绕上来,一口一口撕咬着他。
这些无毒小蛇撕不动他的肉,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长牙扎进他的皮肉里,霍承望很快被咬得遍体鳞伤。
好痛……
父亲……父亲还没来吗?
谁能来救救他?任何人都好啊,哪怕是绑匪也好,只要有人能把他从这里带出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小小的霍承望在内心绝望地哭泣哀求,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无助。
于是,当莹莹像个幽灵一样飘进地窖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被群蛇覆盖着的霍承望。
这是一个比四哥还要小的二哥,大概五六岁的模样。
莹莹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二哥!!!”
小小的霍承望几乎要被蛇堆埋起来了,鲜血的味道更让蛇群激动,莹莹想把那些蛇抓走,但她碰不到这段回忆里的任何东西。
只能看到,在那些细细长长的蛇之间,露出了霍承望那张苍白稚嫩的脸。
这个时候的霍承望已经不再哭喊挣扎了,他呆呆地倒在蛇堆里,泪水像是坏掉了一样流淌在脸上,与血污混成一团。
一条蛇大张着雪亮的獠牙,狠狠一口咬在霍承望的小脸上。
小小的霍承望身体痉挛了一下,却没有动,他的双眼大睁着,如同一具扔进垃圾堆里的小木偶,眼睛里空洞没有光亮。
“二哥,二哥!你醒醒!”
莹莹吓坏了,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正想要扑上去,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回过头去,是十二岁的霍承望。
已经初具少年风采的霍承望静静看着地窖里的场景,目光深沉而又复杂:“莹莹,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莹莹没有明白。
“看到父亲。”
莹莹一怔。
什么父亲?
那一刹那,莹莹就像是突然被闪电击中了,浑身一颤。
是啊,父亲此时此刻就坐在外面!
也就是说父亲早就知道二哥在地窖里了,但他却没有把二哥从这种地狱里救出来。而是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
父亲到底在等什么呢?
莹莹的小脑瓜里乱成一团,她想不明白,她不理解。
但霍承望却是理解的。
瘦高的少年双手插兜,仰起头,目光好像穿透了地窖破破烂烂的木门,看见了坐在空荡屠宰场里的那个男人。
“没有弱点的人是不好控制的。但是如果你没有弱点怎么办呢?”
莹莹一开始还没有明白,对上霍承望看过来的视线,才惊讶地发觉霍承望竟然是在问自己。
“唔。”虽然不明白二哥这么问的用意,但莹莹还是认真地想起来。
记得大哥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了!
“如果不能控制弱点使他屈服,那就满足他最想要的东西,使他圆满!”莹莹高高兴兴地说。
虽然大哥的原话可能不是这样说的,但按照莹莹的理解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如果无法满足怎么办?欲壑难填,人都是贪婪的……”
对上莹莹那双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霍承望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当然,莹莹你大概不会理解这种人。”
虽然是个小鬼娃娃,但莹莹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更像个人。
莹莹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解到有些人远比恶鬼还要贪婪的欲望。
“而且你不断满足对方想要的东西总要考虑成本问题。能凭本事白嫖的话,为什么要给钱呢?”
霍承望紧抿起唇,轻轻说道:“所以你只需要给对方创造出一个弱点就好了。”
这就是霍云柏极其高明的手段。
“莹莹,你知道吗?”
昏暗的地窖里,瘦高的少年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棕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脆弱的暗光。
“已经过去很久了,甚至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其实我以前是不怕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