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众人都是一愣。
还是李爸爸率先打破了寂静，笑呵呵地说：“天师大人，您多虑了。这可是观音菩萨啊，菩萨心肠，怜爱世人，他们哪能这么斤斤计较呢？”
“再说了，凡是灵验了的人都是要来还愿的。”
霍承玄挑眉：“还愿？你们拿什么还愿？”
霍承玄的目光扫过观音像前那一柱光秃秃、孤零零的香，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哈，不会吧不会吧？你们还愿就是给一柱香？”
“你这人怎么……？！！”老太太怒了。
但霍承玄却不怕她，他一身道袍、长身玉立，只轻轻一推便把冲上来的老太太推到了地上。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可没有不打老人孩子的习惯。你放心，我用的巧劲摔不着你。别碰瓷。”
“你们这些人倒是可笑。”
“怎么？”霍承玄眉眼锋利，冷笑出声来，“难不成，你们还真以为区区两炷香便能换来一条鲜活的生命？”
“能换来生命的，唯有另一条生命。”
霍承玄冷酷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佛堂里，有一瞬间，那原本慈眉善目的“送子观音”似乎都变得阴森起来。
*
霍承玄和众人不欢而散，他带着莹莹回了402，开始乒乒乓乓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这次的“噩梦婆”是难度极高的事件。
霍承玄原本也是做好了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没想到，自从莹莹来了以后，事情的发展就像是按了加速键似的，一路起飞。
霍承玄在这宁江口调查了近一周的线索，都不如莹莹这一天遇见的多。
到了现在，霍承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但莹莹却一头雾水，她看看霍承玄，又看看小灰：为什么突然之间大家好像都懂了，就莹莹没懂？
莹莹好像被排挤了。
“送子观音有什么问题吗？”莹莹忍不住问。
霍承玄把军工铲从越野大背包里拿出来，慢慢组装好，一边解释道：“莹莹，你应该知道的吧？这世间的一切事物都遵从等价交换的原理，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如果一件事你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东西，那么不是诈骗，就是传销。”
“这个我知道。”
莹莹鼓起小脸，纳闷地问：“可是莹莹想不明白的是，自古以来不都有送子观音吗？如果送子观音是坏的，那就不应该……”
莹莹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承玄听懂了，他忍不住看向莹莹，神情略微沉郁下来：“观音当然不是坏的。”
“什么？”莹莹一愣。
“观音当然不可能是坏的。”霍承玄又重复了一遍，他轻声说道，“送子观音，这代表了人们美好的祝愿，和对生活的期盼。”
“观音的慈悲心肠当然不是说说而已。”
“但是莹莹，我问你，如果你是一个单身的男人或女人，你去求送子观音想生孩子，你难道可以应验吗？”
“孩子难不成能凭空跳出来？”
莹莹：“？为什么不可以鸭？”
对上莹莹那双迷茫又天真的大眼睛，霍承玄一时失语，随即瞳孔地震。
对啊，莹莹只是一个五岁半的小朋友啊！
每次和莹莹搭档时的体验都过于丝滑畅快，令霍承玄无形之中把莹莹当成了和自己同等的存在，但遇上这种问题，年龄的差距一下就体现了出来。
霍承玄满头黑线地捂住脸，长叹一声：“啊对了，我忘了你还小了。”
“我不小了！”莹莹不服气地在床上站起来，“莹莹已经到了可以做家主的年龄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霍承玄就更加黑线了。
“啊，对啊……”霍承玄几乎是气若游丝地说，在背包前的地板上失意捶地，“我竟然是在和一个五岁的小屁孩结盟……”
霍承玄啊霍承玄，身为堂堂霍家四少爷，赫赫有名吓得全玄学界都尿裤子的超级无敌霍天师，你怎么这么拉了？
“耶！四哥答应和我结盟了！”莹莹高兴地在床上欢呼。
“唉，我竟然和莹莹结盟了……”霍承玄脸色灰败。
“四哥干嘛这么丧气！”莹莹一个小猫飞扑，跳到霍承玄背上，扒住，“莹莹这么厉害，莹莹会保护哥哥的！”
“好好好，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霍承玄随口应道，任由莹莹像只小树袋熊一样趴在背上，心中却在想着：这或许真是他做过最疯狂的决定。
如果被父亲发现了的话……他就算死，也会保证莹莹的安全的。
等兄妹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后，霍承玄才把话题又拉回了正题：“总之，送子观音只是人们心中一个美好的信仰，信与不信，自由心证。”
“但从没有哪个送子观音能保证所有求到的人都一定能生孩子。”
“说白了，孩子是父母生出来的，不是求来的，更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莹莹懵懵懂懂地听着。
小灰在一旁狂翻白眼：【你们人类就是麻烦！生孩子凭什么要父母？我们灵兽有些就没有父母。】
“这些人把孩子当成什么？一个开盖有奖的小礼盒吗？”
“孩子是一条生命，一条鲜活的生命。”
霍承玄揉了揉莹莹毛茸茸的小脑袋，淡淡道：“我们越是接近玄学，越要理解生命的可贵。”
“而这些人便是在肆意地玩弄生命。”
见莹莹还是不懂，霍承玄进一步解释道：“今天那对年轻夫妻是来求送子观音的，但那个妻子其实已经怀孕了。”
那位妻子虽然肚子不太显，但怀孕之人的面相在莹莹和霍承玄眼中就太明显了。
霍承玄问道：“莹莹，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她一个已经怀孕的人，为什么还要来求孩子？”
莹莹一愣：“是噢。为什么？”
“呵。”
霍承玄讽刺地笑了：“因为她怀的，并不是她想要的孩子呀。他们八成已经去偷偷查过了，知道肚子里是个女孩。”
“所以他们才想来求送子观音，让这个女孩转变为男胎。”
在这个地方，送子观音送的不是“孩子”，而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