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霍承泽认真地说，他那张宛如冰雪雕琢的脸上带着与世隔绝的冷漠，垂落的眼帘仿佛两把雪白的小扇子。
“没有、能力、就、该死。”
这是霍家里根植在每个人心中的铁律。
所有人都在衡量和展现着自己的价值。
有能力者诚如霍承望，他光芒万丈，肆意妄为。
没有能力者诸如霍承恩，是父亲霍云柏眼中弃之不顾的弃子。
而霍承泽自闭症和白化病加身，不仅不能与外界沟通，身体还极其脆弱，不能照射阳光，生活中有无数需要忌口和注意的事。
但他的亲生母亲郑婵娟却能因为他稳稳坐牢了霍家家主夫人的位置。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霍承泽足够有能力。
如果莹莹没有能力接受霍承泽灌输的知识，那她死了也是寻常，霍承泽的心里不会有丝毫动摇。
但莹莹没有死。
霍承泽就收获了一个可以与他并肩看世界的“小知己”。
无论如何，霍承泽都不亏。
【狰狰狰狰狰……不愧是你……不愧是霍家的血脉！……肮脏的血脉……】
白泽放声大笑起来：【那么，你改变主意了吗？狰狰狰……你要把她留下？】
有一瞬间，霍承泽似乎停了下来，垂眸望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但很快，他又迈起了一成不变的三十三点三厘米的步伐。
“嗯。留下。”
他不会再想着把莹莹赶出霍家了。在这个世界里，莹莹是特殊的，他想让莹莹做他的妹妹。
【狰狰狰……骗子……你骗了她……】
【可怜的人类女孩……】
白泽不怀好意地狞笑着，每一声里都透漏着浓浓的血腥味：【你改主意了……你想让她死……】
【世间的一切灾祸，皆出于贪婪……狰狰狰……贪婪会吞噬她，贪婪就是……你们的原罪……】
而这一次，任凭白泽再如何大肆嘲讽，霍承泽都不再说话了。
浑身雪白的小少年仿佛又缩回了他的玻璃蜗牛壳里，默默一步一步走着，他那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秋风与落叶之中。
*
入夜。
霍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陷入沉睡。
唯有莹莹在房间里，趴在床上，仍然勤勤恳恳地开着床头灯学习。
她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白衣鬼手机飘在面前，亮着荧荧微光。
一个备注着“雪豹道长”的人发来一条消息。
[好了，今天的玄学课就上到这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我就去忙了。]
莹莹捧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输入。
[四哥四哥，我今天遇到五哥哥了，五哥哥的病有办法治吗？]
霍承玄：[！！！！！]
霍承玄：[你竟然和霍承泽接触了？！！！离他远点！他很危险！]
莹莹：[为什么鸭？]
霍承玄：[……你现在周围有人吗？]
莹莹不明所以地回复：[没有。]
手机在安静了两秒后，疯狂震动起来。
莹莹一接起，手机那端就传来了霍承玄压低了的咆哮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和霍承恩上电视上的好好的吗？被抓回来了？！”
莹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咦？怎么感觉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上电视了呀？难道四哥也一直在偷偷看她的综艺节目吗？
而霍承玄的咆哮声还在继续。
“你在霍宅里能不能老实一点？为什么会遇到霍承泽？！”
霍承玄只觉得心脏病都要复发了，他在听了莹莹磕磕绊绊的解释之后，疯狂辱骂了霍承明和霍承望将近半个小时。
“可是……是大哥带我回来的，好像和二哥没有关系吧？”莹莹弱弱地表示。
霍承玄毫不犹豫：“怎么和他没关系？霍承望就是个大傻子！”
莹莹听得眼睛里都转起了蚊香状的圈圈。
这下就连四哥都在说五哥哥有问题了。
可说到底，如今生米都已经煮成了熟饭，该怎么办？
霍承玄也没了主意，他憋闷地沉默了半晌，终究是长长地叹息一声：“莹莹，逃吧。”
“什么？”莹莹没有听明白。
“虽然霍承恩那个家伙也是个假面狐狸，恶心得要死。”霍承玄那边隐隐传来磨牙的声音，“但是相比之下，他似乎是你唯一的选择了。”
“莹莹，千万不要待在霍家。去上节目吧，你要出现在阳光下，让更多人看到你。”
莹莹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大哥说，如果发现我上了电视，爸爸会生气的。”
手机那端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不是还有浅浅的呼吸声响起，莹莹还以为霍承玄已经挂断了电话。
“四哥？”莹莹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
过了很久，昏暗的卧室里才响起霍承玄那艰难而又干涩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莹莹。”
“但是，至少以我现在的心情来说。莹莹，去找霍承恩，你一定要去参加那个节目，不能让所有关于你的消息，就此在网上消失。”
电话挂断了。
本来四仰八叉睡在莹莹大腿上的灰毛鸡仔被吵醒了，他和莹莹面面相觑，都为霍承玄那奇怪的举止而一头雾水。
【刚才……那个小子挂断电话的时候，声音里是不是有点颤抖？他不会哭了吧？！】
小灰罕见地陷入了茫然。
至于吗？霍承玄刚才不还中气十足地骂人，怎么一提到“父亲”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哭包，还匆匆挂断电话？他的心灵有那么脆弱？？？
白衣鬼手机幽幽漂浮在空中。
莹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跳下了床，哒哒哒向外跑去。
【莹莹？你要去干什么？！！】小灰惊叫。
“我要去找大哥！”
小灰：【？？？你疯了？深更半夜的，突然去找那个死面瘫？】
“我没有疯。”莹莹打开房门，义无反顾地向着隔壁跑去，快得好似一阵小旋风。
“我想去参加节目，三哥因为我离开了很伤心，四哥也让我去。”
“但是去找三哥是没有用的。”
莹莹在霍承明的房间门口停下。
昏暗的走廊中，这扇门黑漆漆的，房门紧闭，好像有无尽的寒气从门缝里钻出来。
莹莹也不知道打开这扇门后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伸出小手。
“所以我要说服大哥。”
就算所有人都说大哥是一个很坏很冷酷的人也好，但莹莹始终忘不了在她刚进霍家的时候，那个抱着她看了一夜喵喵侠的哥哥。
房门竟然没锁，被“嘎吱”一声轻轻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