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姜云姣听见姜宁康内心的想法。
她想起过去的那些年,姜宁康对她反复无常的态度。
这一切,都在他的话里找到了答案。
她对姜宁康而言,一直都只是一个不好处理的麻烦而已。
姜云姣扯了扯唇角,可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即便只是一个讽刺的笑,她也笑不出来。
她索性不笑了,冷冰冰的看着他,“所以,你很后悔没有在我小时候,就像处理垃圾一样的处理掉我。”
嗓音平静到不像是她自己在说话。
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麻木,没有了实感。
姜宁康神色微滞,“你小时候,很讨人喜欢,所以……”
他没想过要她的命。
姜行逸其实长得不像他。
长得像他的是姜云姣的父亲,姜昱生。
而姜云姣又长得像姜昱生,所以从某些角度来看,姜云姣这个孙女长得很像他。
可她太过聪明,也太有韧劲,她小时候在姜家受尽冷漠,也依旧笑脸迎人,后来她长大之后,他极力的想促成她和司明择的婚事,想让她做一个困在家里的全职太太,想把她变成一个容易掌控的人。
可她与她的父亲一样,即便看起来温顺善良,可最后还是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也是他更加疼爱姜若言的原因之一。
钟宝素除了那张脸长得好,脑子里没多少手段,把姜若言养得浅薄无知,他之所以更加疼爱姜若言,是因为她很乖巧听话,除了讨好他以外,她没有别的想法。
如果没有姜昱生的事,他或许,也会像疼爱姜若言一样疼姜云姣。
可结局已经写在了这里,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已经发生了。
谁都没办法再走回头路。
姜宁康深深的看着姜云姣,目光几经转变,喉咙里盘旋着的话,最终还是又咽了回去。
姜云姣觉得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十分可笑,“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你不后悔。”
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知悔改,依旧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你后不后悔,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以后有人再提起你,只会记得姜宁康是个包庇杀人犯,迫害自己亲儿子的罪犯,姜家家破人亡众叛亲离,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姜宁康爬满褶皱的脸上罕见的露出愤怒难堪的神色,“不可能!”
“没人会记得你曾经有多风光,他们只会记得你的落魄,直到你死后,再有人提起你,也只会唾弃你是一个道德沦丧的罪犯。”
姜云姣的语气很淡,她面带微笑,神情平静,看着姜宁康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狰狞。
人的天性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
更何况对方还是姜宁康。
不管他说得多么好听,忏悔得有多深刻,他骨子里依旧流着卑劣歹毒的血液,而他对名利的追求永远不会停止。
即便被困在这铁笼之中,他依旧在意外界对他的看法。
姜宁康被踩到了痛处,之前的心平气和全都化为乌有,面目狰狞的抬手就要朝姜云姣挥舞巴掌。
守在门口的警察听见动静,及时进来制住他,“老实点!”
姜宁康的手臂被反剪着押到身后,他半个身子被压在桌面上,即便他用尽全力挣扎,也无法动弹分毫。
他何曾受过这种强力压制,尤其还是当着姜云姣的面。
他歇斯底里的嚎叫,毫无素养的破口大骂。
从前伪装的面具,也彻底撕了下来。
他变成了他从前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会面就这样提前结束。
姜云姣起身准备离开,姜宁康被警察强行拖到,他到了门口,伸手用力抓住门框,阴沉沉的大声道,“霍祈骁一直在找他母亲的下落,而唯一知道他母亲行踪的人是赫伦恩!”
她迈出的脚步,猛地停在了那里。
姜宁康看着她略显僵硬的背影,笑得猖狂得意,“你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在自己的女人和母亲之间,他会选谁?”
姜云姣没回头。
可她垂在身侧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收紧了,手指用力,指甲缓缓陷进了柔软的掌心。
前不久,她才和霍祈骁谈到过这件事。
有时候,越是看起来冷漠无情的人,其实越重情。
霍祈骁就是。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霍祈骁提到赵观芷的神情。
她无法确认霍祈骁当初来姜氏的目的是不是和实验体有关,但她能确认的是,他一定很想找到赵观芷。
毕竟,那是他的母亲。
到目前为止,霍祈骁和赫伦恩斗得不相上下。
可如果赵观芷真的在赫伦恩手里,就相当于是捏住了霍祈骁致命的弱点。
以赫伦恩的手段,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个弱点来掌控霍祈骁。
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那一天,她无法预测,霍祈骁会选谁。
“姜云姣,姜家没了,我完了,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姜宁康被警察强行带走,但他临走前说的话,却在走廊里持续回响。
姜云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依旧无法平复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她回过头,神色深沉的望向姜宁康离开的方向。
如果姜宁康今天见她,是为了诛她的心。
那么,他已经成功了。
……
姜云姣坐在车里,纤长漂亮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没什么焦距的盯着前方,久久的没有发动汽车。
包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好几遍。
她听见了,可她的手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道狠狠压住一般,无法伸手去拿手机。
就连她的心里,也像是堵了块大石一样,有些喘不过气。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那道声音很熟悉。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转过头看过去。
隔着车窗,她看见了霍祈骁。
那张深邃立体的脸庞上写满了焦急,他拍打着车窗,眉头紧拧着,“开车门。”
汽车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用正常的音量在外面说话,她其实是听不见的。
所以,他应该说得很大声,她坐在车里才勉强能听清。
“姜云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