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隔音极好,房门关上时,外面的任何动静都听不见。
但门一旦打开,外面的动静就很难藏得住。
姜云姣轻手将门打开一条缝,就听见外面传来谢悬的声音,“老先生就守在急救室门口,还带了律师,说人要是救不活,就要当场让律师取证上诉……”
担心会被发现,所以她不敢将门开得太大,也无法看见霍祈骁此刻的表情,听见他冷笑一声,阴沉开口,“去看看。”
她站在暖气很足的房间里,也不由得被他嗓音里的寒气一震。
脚步声渐渐远去,确定他们已经走了之后,姜云姣将门关上。
她换了双鞋,一脸自然的打开门出去。
“太太。”
门口守着的保镖恭敬询问,“太太要去哪里?”
姜云姣微微一笑,“霍祈骁刚才打电话让我去找他。”
她语调平静,面容和善,语气认真,完全没有说谎的痕迹。
况且霍祈骁前脚刚走,保镖也没时间打电话确认,万一真有急事呢?
保镖完全没有怀疑姜云姣话,并没有拦住她,而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姜云姣之前就来过这家医院,知道急救室在哪里。
从电梯里出去,穿过一条走道就是急救室了。
走到转角处的时候,她就听见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死了就死了,他上官家想要让我偿命就尽管来!”
是霍知寒的声音。
他怎么也在?
姜云姣放慢脚步,她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从转角处探头看了一眼。
走廊里站满了人,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神色肃穆的整齐排列着,赫伦恩坐在轮椅上,怒目瞪着霍知寒,“冥顽不灵的蠢东西!”
另一侧,霍祈骁安静站在那里,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身后的保镖这才意识到姜云姣说了谎,这样的氛围,霍祈骁不可能叫她过来。
“太太,我们回去吧。”
姜云姣回身看向他们,“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完,转头往那边看。
谁知,这一看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深邃的眼眸。
男人微微拧起眉头,神色一瞬间变得复杂,眼底是她无法分辨的浓郁情绪,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其他情绪。
偷看被当场抓住,姜云姣有些紧张的眨了眨眼,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她贴在墙边,耳朵听着那头的动静。
霍知寒笑起来,嗓音愤怒又无助,带着浓浓的自嘲,“我确实蠢,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在你面前软弱妥协,让你有恃无恐的对夏霜动手!”
他十分失态,甚至都没有用尊称。
赫伦恩肯定不会容忍他这样。
果然。
下一秒,姜云姣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传遍整个走廊。
她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赫伦恩从轮椅上站起身来给了霍知寒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很厉害,霍知寒偏侧过脸,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赫伦恩身体不好,动了这么大的怒气,身体微微颤抖着,霍维立刻上前扶着他坐回轮椅上。
他坐在轮椅上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才厉声骂了句,“无可救药!”
“那你索性把我关起来,就像关我爸那样,也可以像对待大姐那样,把我赶出赫伦恩家族,反正这个牢笼我早就待腻了!”
霍知寒像是心灰意冷一般,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没了精气神。
可他话里的内容,却听得姜云姣心底一个咯噔。
赫伦恩家族里这些年还活跃在媒体面前的,大多时候都是霍知寒。
而关于赫伦恩的儿子,霍知寒的父亲,他的消息却少之又少。
外界关于他最多的一个传闻是他无心继承家业,所以被赫伦恩放弃,转而培养霍知寒做继承人。
没想到他实际上是被赫伦恩关起来了?
而关于霍知寒的姐姐,更是什么样的传闻都有。
有说她嫁进了隐秘豪门的,也有人说她其实早就死了。
没想到事实的真相却是,她早就被赶出赫伦恩家族了。
“你是太累了,才会胡言乱语。”赫伦恩放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收紧,出声命令手下,“带二少爷去休息。”
他的手下刚迈出脚步,就被霍祈骁的人拦了下来。
赫伦恩扫了一圈,视线落在霍祈骁身上,“Arno,这是我和你二哥的事情。”
霍祈骁看了霍知寒一眼,淡淡的开口,“这不是他的事。”
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让现场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整个走廊一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赫伦恩和霍知寒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霍祈骁。
“人要适可而止,否则将过犹不及。”
霍祈骁说完,就拉起霍知寒,穿过走廊离开了现场。
赫伦恩没有发话,保镖也不敢拦,纷纷退至两旁,从中间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姜云姣没有躲,反正都被发现了,就站在转角处等他们。
霍知寒之前没有发现姜云姣,走过来看见她时,他愣了一下,又转头目光不明的看向霍祈骁。
“走吧。”霍祈骁放开霍知寒,去牵姜云姣的手。
她是偷跑出来的,霍祈骁虽然没说她什么,但她仍旧有些心虚,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电梯到达夏霜的病房楼层,霍知寒出去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看了霍祈骁一眼,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姜云姣转头去看霍祈骁的脸,小声问,“上官锦如能救活吗?”
霍祈骁沉默两秒,才转头看她,“你希望她活吗?”
他不答反问,语气很淡,像是随口一提。
可姜云姣却隐约感觉到了他话里的深意。
她昨晚酒精中毒,上官锦如今天就身受重伤进了急救室。
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答案,就是真相。
她的内心深处,也有阴暗自私的时候,也恶毒地希望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都去死。
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
人命不是物件,可以随手拿随手放。
它是沉重的,不可以轻易被操纵的。
“我没想过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