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嘈杂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无视众人的目光，霍祈骁望向角落里神色寡淡的姜云姣，她也和其他人一样抬眼看他，光洁的额头上简单包扎着纱布，隐隐有血色渗出来，一张小脸苍白脆弱。
浓墨一般的眸子蓦地一沉，他加快脚步朝她走过去，阴沉的情绪浮上脸庞，面色冷得如同覆了一层寒冰。
其他人都被霍祈骁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震慑，不仅没人敢上前询问情况，在他经过的时候，全都不自觉的退到一旁给他让路。
姜云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他阴沉着脸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却罕见的没感觉到害怕，而是感到安心。
“你来了。”
她弯起唇角朝他笑，苍白的脸庞透着惹人怜惜的脆弱。
霍祈骁拧紧眉心在她身前蹲下，长指扶上她的额角，轻触纱布边缘，嗓音因为强忍着某种情绪而绷得很紧，“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没站稳。”
姜云姣微微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解释得轻飘飘的。
别说霍祈骁了，就连一旁的谢悬听了这个解释，都觉得有些敷衍。
但他也没办法证明姜云姣是故意摔伤的。
当时情况有些混乱，他把那些保安放倒在地，不过喘口气的功夫，太太就磕破了额角，说来又是他的失职。
姜云姣能感觉到，自从她说完话之后，霍祈骁就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他的目光并不尖锐，却总让她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的目光洞穿。
霍祈骁的目光下移，看见女人垂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蜷紧，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起身将臂弯里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转头看向姜宁康，“我们的律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件事处理完之前，谁都不许走。”
他的声音并不大，听不出情绪，却透着无言的压迫感。
在场的警察互相交换了眼神，装聋作哑的没吱声。
这个男人虽然来路不明，但他气场强大还敢和姜宁康叫板，想来是个比姜宁康更不好惹的存在。
他们被姜宁康折腾得够呛，这下来了个能治得住姜宁康的，自然乐见其成。
这样的场合，姜宁康自然顾及面子不会接霍祈骁的话，只给姜行逸使了个眼色。
姜行逸会意，冷哼一声，“霍祈骁你什么态度？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爸说话？在长辈面前耍横，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霍祈骁只是冷冷的扫了姜行逸一眼，他就被吓得一个激灵，躲到了姜宁康身侧。
姜宁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姜行逸一眼，一转头就对上霍祈骁冰冷嘲讽的目光，“从今天开始，整个上北市都会知道，姜老先生是一个多么有教养的长辈。”
那目光中的寒意，让姜宁康心底一沉，但他并未在意，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架势，“你也算是半个姜家人，我们自己的家事，不必扯到外人面前丢人现眼！只要你们现在跟我回公司，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好意思，来晚了。”
门口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
有和郁斯寒打过交道的警察惊讶出声，“郁律师？”
“你好。”郁斯寒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银质细丝边框眼镜，朝对方微微点头，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儒雅，十分好打交道。
但在场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郁斯寒不是个好惹的。
在他手里栽了十个亿的姜宁康，当场就变了脸色，刚才的气势不复存在。
郁斯寒走到他跟前，语气谦逊，“姜老先生，又见面了。”
郁家在上北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姜宁康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摆脸色，维持着镇定勉强“嗯”了一声，就要抬脚朝姜云姣的方向走去。
郁斯寒不动声色的挪动长腿拦住他，彬彬有礼的说道，“姜老先生，我的当事人被至亲伤得头破血流，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您有事请直接和我谈。”
在家学深厚的熏陶之下长大的人，就连与人对峙，都是有礼有节的。
言辞锋利，却不见血，令人防不胜防。
在场的除了他们和警察，还有一些其他案件人员，霍祈骁和姜云姣两人看着脸生，可郁斯寒这种千金难求的律师名气很大，在场的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自郁斯寒出现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们身上，甚至还有人拿着手机偷偷录视频。
姜宁康感觉到事情有些脱离控制，压低声音问郁斯寒，“郁律师，这原是我们的家事，闹成这样实属难堪，如果你愿意给我个面子，多少钱你尽管开口……”
他不知道霍祈骁是怎么请到郁斯寒的，猜测可能是因为郁斯寒父亲跟姜云姣父亲的交情，可商人向来是重利的，他觉得只要他出的钱比霍祈骁和姜云姣更多，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郁斯寒品过味儿来。
原来这姜家的老糊涂蛋，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谁。
他轻笑一声，温和的语气暗藏锋刃，“姜老先生，我是晚辈，可担不起您这么说，只希望您之后能配合一下我的工作，晚辈就感激不尽了。”
拒绝得彻底，把姜宁康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都碾碎了。
懒得再继续应付姜宁康，郁斯寒转头走向角落。
纤瘦的女人裹在男人宽大的西服里，美丽而羸弱，见者生怜。
“姜小姐……”郁斯寒注意到一旁的霍祈骁瞥了他一眼，微笑着改口，“霍太太的伤怎么样了？”
姜云姣启唇，轻声说，“我没事，麻烦郁律师了。”
“霍太太总是这么客气，我不过是收钱办事而已。”后半句话，他是望着霍祈骁说的。
霍祈骁会请郁斯寒过来，姜云姣一点也不意外。
只不过，听郁斯寒的语气，他们似乎还有其他交易。
姜云姣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向身旁的男人。
这个男人除了刚进来时，询问了她的伤情，就没再开口和她说过话。
霍祈骁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神情，只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有劳。”